天亮以後,兩位特級的任務依舊帶上了你。
你在7點醒來,9點接到電話。
“10分鐘後,高專門口,今天有車。”五條悟的聲音夾雜風聲,你還能聽見硝子的語聲。她說:“讓我說,你以前哪有這麼積極?”
“硝子前輩也去?”
他那邊的風聲變大了一些,氣息也有點颠簸,你懷疑五條在跑路:“硝子幫我寫報告。”
你也幫他寫過,他命真好。
你套上校服外套,又系上一條羊絨圍巾,鎖好門。鑰匙丢在門口木雕下面,離開宿舍。路上,你回憶起偶爾有車的幾次任務,無一不緊急,好奇今天是怎麼回事。
天氣還是太冷了,你縮進圍脖中,感受呼出去的空氣凝成水珠,挂在面前。
今天的輔助監督你曾經見過的,你還記得她,她就是第一次想請你出高專的西裝女人。她叫做……你今天有閑心多看幾眼了,她變得蒼白而瘦削,但眼睛炯炯有神。
你沒等到她的自我介紹,硝子先和她打了招呼:“岩守女士,你的病假應該還沒結束,你還好嗎?”
病假?确實,她自從你們頭一次見面憔悴了許多。你以為她是在玩非主流。
“家入同學,托你的福,已經大好了。隻是……”
從她們對話中你得知,她竟然就是康子事件的幸存者。詛咒師手下的幸存者,算起來也不過就是12月的事情,今天才24号。真是敬業。
你今天先不取笑她的特色紋身。
你們沒人在車上開玩笑。
本次任務并不緊急,之所以動用轎車而不派遣你們各自前往原來是出自微妙的人際交往禮儀。
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名模特,獨居。她在鏡子裡照出的人不像自己。
起初,是家裡魚缸中的魚無端變少。有的魚活着活着就想吃同事,這不奇怪,食物充足說明不了什麼。
然後,是家養的貓夜裡尖嘯。你和前輩們一起聽了錄音,像發情。季節不太對,不過也不排除特殊情況存在。
後來,一團一團的貓毛和死魚出現在馬桶裡。
模特有些慌,聯系女友和自己一起住--她順利搬離公寓到女友的市中心住宅。
魚死了,貓死了,身在數公裡外的她開始掉頭發。她變得神經質,而她難以遷就,感到厭煩,她們分手。
中間都市怪談一樣的過程略去,直接到結果,模特死亡。專業團隊檢驗,排除他殺可能性。
得到窗的反饋,在公寓中并未看見咒靈痕迹。本該到此為止。
但女友那邊,出現了類似的症狀。她開始掉頭發,聽見鏡中人低語。
此女身份為政經界高層人士孫女。
他們想要最好的、最卓越的一批除魔師,找關系找到高專生來的。
“僅僅因為這樣?”你坐在副駕駛問岩守。
她揚起一抹局促的微笑:“……啊,看起來是的。”
“有錢人家的小孩真讨厭。”依你之見,全場最不該說出這話的人正是他,五條悟抱怨的聲音一時令大家都沉默了。
帶入一下,有錢人的感冒都要專家診療,這事也并不難以理解。
夏油傑提出疑問:“這個所謂的孫女,近期和委托人有過交集嗎?”
答案是有。
“一次家族聚會,她表現得失魂落魄,後來住進祖宅。現在被控制在城市另一端的療養院,他們有最專業的心理疏導。”
然而情況若真需要咒術師介入調查,心理疏導再優越也難以給咒靈傳播愛與和平。此事荒誕不經。
硝子坐在兩個人中間,提出了關鍵的疑問:“所以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是?”
岩守:“祖宅,大約還有7公裡。”
看見這個年代這個國家的有錢人還這樣,你就放心了。還是熟悉的味道。你用手勒着安全帶,低頭繼續聽詳情。
過了一會,岩守問你,聲音溫柔敦厚:“鈴木同學,你還好嗎?看你低着頭。”
你的聽後感是:“還好,我困了。”
“……”
她過了一會,還是沒等到你們中任何一人的回應,才一副不知道怎麼開口的苦惱樣子,但終究開口:“今夜還有一場晚宴,如果沒能排查出祖宅中的變數,還請留下參加完晚宴再離開。”
你問:“孫女呢?這麼好的平安夜可不能随便缺席。這對長輩來說是多大的遺憾喲?”
她對你的諷刺适應良好,隻因并不針對她。岩守還是用包容的、親厚的語氣告訴你:“很遺憾,恐怕近藤小姐會在療養院安然養病。”
十幾秒後,第一個發聲的是硝子:“呵呵。”
然後是五條悟的:“嘁。”
你從視野最好的位置看前方的山路,昨晚這裡下了一場雪,而現在連公路都清潔地幹幹淨淨,隻留圍欄和國道邊的兩條白。
你和夏油傑都沒說話。
你們的路途會經過一座山,但山頂和山腳顯然都不是安宅之地。目的地在越過山後一段距離的天然山泉旁,一處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你見過的日式庭園人造之景在自然造化之下相形見绌,不過考慮到你們來此的目的……
倒是透露些許諷刺。
你在下車的時候禮貌關心了一下剛失去同伴不久的岩守知子:“你還好嗎?如果有不方便可以和硝子前輩說,她在夜蛾老師那邊挺有話語權的。”
你旁邊的前輩已經點上花火,她咬着煙對你說:“你還真是會借前輩名頭做事,星夏。嗯……不過确實,輔助監督的工作目前還勻得開,今天我們又剛好合作。”
“我服從安排,能快點投入到工作來也是好事。”
于是你們也不再多說。
依照流程你們會見到管家,然後會有專人帶你們排查。情況和你想的大差不差,西式住宅也無怪管理西化,隻不過他們也沾了點官僚,或者說地主的味道。
先是硝子被提醒熄了煙,這個倒無傷大雅,然而在你印象中許多中年男性都有此習慣,你認為他們不會給客人來這麼一套。假設你們要留到晚宴--從外看祖宅的莊園占地不小,惜命連孫女還沒出事就送走的老東西想必對探查工作要求也不少--你相信宴會廳堂裡會有一角專門給老爺們點煙,而且不會有人指摘氣味缭繞。
再然後,是管家鏡片後的打量,你的裝扮實在平平無奇被忽略,然而煙、耳廓、墨鏡……确實也不正常,你認為這個中年人的笑裡有輕蔑:“聽說今天本隻有兩位特級術士要來。”
你對這些下位者什麼時候該停頓心裡有數,說到底哪個地方的階級都一樣,就在他意味深長的時候指正他:“是咒術師,你說錯了。”
中規中矩穿校服戴圍巾的你也得到了打量,隻要不說你就當他的凝視不存在,他改正,強調拖長:“咒術師。請問現在的情況是?”
你就不卑不亢回答:“這裡頭都是事兒,不太好解釋,不如你們報警吧?”
實際上,比起你表現出來的憤世嫉俗,你本人平靜的多。隻不過你知道這樣說會得到好的結果,你将這一準确認知歸功于年輕時候的積累。一切都是肌肉記憶。
你睜圓眼睛面帶微笑卻出口粗魯,為四人小隊争取了接下來較為平和的務工環境。
“我們需要打開中央空調,27℃,謝謝。”這是為你自己謀得的福利。
你的前輩是特級,雖然你是個蹭飯人,但跟在頂點的兩個人後面也不自覺驕傲地挺起了胸膛。沒道理要因為有點決策權的底下人降低眼光。
一番交涉,代價是……也算不上代價,隻是本就不算咒術師的岩守小姐被留在了會客廳。她會有很多報紙雜志、茶點,還有熱湯,對她也有好處。
由于你做了好事,前輩們一緻認為你可以獲得選擇同伴的權利。你說:“我選硝子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