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宿舍樓,大家的心情似乎都很激蕩,腳步聲此起彼伏,比以往任何一次周末顯得更為愉快,臉上洋溢着馬上就可以回家肆意妄為當王爺的笑容。
207的房門被冷渾猶推開,空氣中蔓延的冷清爬上他的身子,有些不寒而栗。
冷渾猶習以為常的邁步進去,卻被眨眼間冒出來的腦袋擋住了去路,冷眼看着剛才躲在門後面的劉殊,絲毫不慌。
“surprise!”劉殊原本想要吓唬對方,可見他不接招也老實出來了。
“你考傻了?”冷渾猶問。
“你才傻了。”說着把一杯看着泛着光澤的液體遞到面前,“林姐給的配方,我試着調了一下。”
“你從哪弄來的酒。”
“我家側門出去的那個超市,裡面還挺大。”
“沒看出來你行動力這麼強。”
冷渾猶接過了杯子,放在光源下晃了晃,像在看化學溶液一樣觀察注視。
劉殊不懈的翻白眼,“那是你瞎的厲害,快喝。”
“喝了你會打120嗎?”
“我會打12315。”
喝死人他不負責。
血紅色的液體在玻璃杯中搖曳,有些挂壁有些沉澱,唇瓣碰觸到冰涼的杯壁,喉結不自然的上下滾蛋,辛辣和甜膩的刺激在味蕾炸開,下意識的想要幹嘔。
對方眼疾手快的捂住尚未開啟的殷唇,好似終于得逞笑了出來,狡猾的狐狸終于爬上了纣王的床,“不可以浪費食物哦。”
冷渾猶不習慣的把嘴裡的東西咽下,着急去衛生間漱了口。
“這到底是什麼。”他凜聲道。
“孤獨水母。”
“這隻水母是從抛屍案現場取樣的嗎?”
冷渾猶死死盯着紅色中格格不入的一抹白,這跟他印象中的味道有着說不出的相似,就如同人類和類人一樣。
“是從聖誕節取的紅石榴糖漿。”劉殊譏笑。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把東西帶進來的,門口的超市也沒有紅石榴糖漿,但劉殊現在就是把這麼一杯來曆不明的東西給冷渾猶喝下,言語中的壓迫無從查證,卻揮散不去。
可又像是憐憫的饋贈,“騙你的,防範意識太低,一節課兩百需不需要劉老師幫你補補習?”
“奸商,幸虧現世有法律。”冷渾猶裝作聽不懂的純真無邪,“剩下的怎麼解決?”
“澆花。”劉殊說。
“花會死一片。”冷渾猶道。
劉殊笑吟吟開口,讓冷渾猶有一瞬間以為回到了開學那段時間,“那給何千明和玉丹寸吧,生命力比較頑強。”
冷渾猶:“人心險惡。”
劉殊:“就是要有這樣的效果。”
冷渾猶:“劉老師你又缺錢了嗎?”
劉殊:“還成,能活。”
冷渾猶:“兩百是買命錢?”
劉殊:“是劉老師給你上的第一課。”
劉殊倒回床上躺出一個“大”字,看着床頭櫃上面已經被冷渾猶剛才一口喝完的“殺戮水母”沉默,杯底緩慢聚集着漏液,他不甘心的伸出舌頭點了下,又忙不疊的縮了回來,這酒太烈了。
他們現在算是間接接吻了吧,應該是吧。
兩頭血腥暴力的兇獸,也會為對方的傷口而感到絕望與唾棄,忍不住的想要清洗去除氣味,和表面道貌岸然。
“跨年有什麼打算?”冷渾猶現在的話語間多了份痞裡痞氣,不知道是不是高度數的原因。
“打算睡覺。”劉殊全當他抽風。
“去市中心過吧。”
“哪家銀行讓你打劫了,這警力不行啊。”
劉殊直接坐了起來,以一種太平間詐屍的姿勢。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埋在冰箱冷凍櫃一周的手敷上了冷渾猶的額頭,這使原本一副清心寡欲面容的室友,一時竟忘記表情管理,急忙把劉殊手打開,對方也不惱,隻是欣欣然坐了回去,“這不是沒發燒。”
“你看我像開玩笑?”冷渾猶冷了臉。
“當然不是,但你好歹給我點時間,我明天給你答複行嗎?”劉殊意識到他是真生氣了,也一改往常的态度,他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脾氣這麼好。
“挺好的事,我支持。”電話裡穿來艾封兒的聲音,背景音裡伴随着招呼服務員的吆喝,劉殊一聽就知道她在燒烤攤。
另一個亮着頭像的是達恰野,至于為什麼兩人住上下樓還要打電話,主要是這家夥剛才一對一下課,現在還在便利店帶耳機吃飯團,盡量壓低聲音回複他們,“我也支持,多出去看看是正确的。”
劉殊沒理他們,安靜的坐在床末喝八寶粥,手機要掉不掉的放在木椅子邊上。
他微不可察的歎氣,“我們誰都沒有去過市中心,不知道那裡的物價,頂多用浏覽器查一查,要是和别人發生過節怎麼辦,付不起怎麼辦,這不是單純給自己沒事找罪嗎。”
“其次,不管從哪方面考慮都是錢的問題,按照冷渾猶和人相處的那一套,肯定是已經打算自己請客了,我不想欠别人人情。”
他不動聲色的點開自己的微信和支付寶看了一眼,平時大大小小得花費,上學包含學費、住宿、吃飯、書本,以及零零散散的物件,範圍再廣闊點就是生活,電費水費話費、公交車地鐵、買菜買衣服的錢。
将這些去除掉父親的那一份,添加小時候自己的紅包,到現在兩個軟件加起來存了一萬二,和劉殊心裡所想達到有一定距離。
劉殊想了個委婉點的說法,“我不覺得自己現在可以接受他的扶持。”
燒烤攤的人很多全然喝得爛醉,艾封兒看也不需要自己幫忙就拐進了巷子,周圍變的寂靜不少。
“他不僅僅是在扶持你,他也想幫自己,因為冷渾猶自己也想去真正的繁華看看,不單單實在這個夾縫裡。”艾封兒試圖點醒劉殊。
“這也隻是我的猜測,他害怕自己的孤僻融入不了熱鬧的氛圍,所以冷渾猶想找個能明白他的你作伴。”
達恰野比劉殊更先明白,急忙開口:“這個冷渾猶是想讓你有機會離開這裡吧,提前适應外面的社會。”
劉殊邊聽邊把鐵罐子裡的八寶粥喝完,将塑料勺和鐵皮一股腦塞了進去,蓋上蓋子精準投進垃圾桶。
劉殊很讨厭别人自以為是的付出,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負罪感在壓垮他。
“那你們想去看嗎。”劉殊說。
“我并不覺得市中心那邊地方的人和這裡有什麼區别,不都是兩隻胳膊兩條腿,總不能是蜥蜴人。”
說着說着就跑偏了,劉殊不自覺回憶前幾天他在視頻号刷到的恐怖視頻解說。
“想啊,跨年就該特殊一點。”達恰野語調帶上了喜悅,似乎很有興趣。
“你可以跟冷渾猶商量一下,我不介意去A個飯錢。”艾封兒說。
床上的人動了動,朝窗戶那邊移動,一伸手把遮蔽嚴寒的窗戶打開,刺骨的冷冽讓劉殊的鼻頭很快紅了,他用手捂了捂,發現沒用也就放棄了,沒有表明态度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趴在窗邊想了很多,關于未來和過去,劉殊沒有冷渾猶想要嘗試的勇毅,膽小鬼最恐懼的就是未知,一隻手垂挂在窗外摩挲年代已久的石壁,頭上的捕夢網吹的搖曳,羽毛從未停下。
劉殊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有些迷迷糊糊的看到冷渾猶的臉,他們站在高聳入雲的大廈間,是不可多得的美夢。
什麼是真我。
犧牲不是。
袒露不是。
或許去一趟就能找到答案呢。
無意識的把手機扒拉過來,輸錯了兩次密碼終于進去,看着冷渾猶的頭像,半夜三更發消息會不會不太好?懶得管。
Us:我去
Us:但可能不止我一個
劉殊沒有期待這家夥能立馬回複他,畢竟不是誰都能有這種離譜作息。
幽靈:嗯,可以
甚至沒過三十秒,對方是不是蹲點呢?還真不枉費他取的昵稱。
Us:以為你睡了
幽靈:在玩單機小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