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丹寸屬于菜又上瘾的那類人,硬着頭皮點了兩杯酸梅汁。
一頓飯A下來每個人一百三左右,這麼看其實不算太虧。
付完款也沒直接出去,畢竟不常見想好好逛逛,這可比原來地方的那個小商場豪華多了幾倍,所謂的百貨商店走的不再是地攤風,而是簡潔風,物品擺放有序。
艾封兒剛從冰激淩店出來,玉丹寸看見她手上沒有東西有些疑惑,忍不住疑惑,“你沒有買吃的嗎?”
“一個冰激淩球25,雙球50。”艾封兒解釋。
達恰野也坐不住感歎:“好貴,或許材料比較新鮮呢?”
“它的顔色不對,新鮮的都比較鮮豔,那個芒果味的都快白成牆皮了。”玉丹寸歎了口氣,“走吧,去消消食,我記得這家商場最底下有溜冰場。”
“這麼高級。”何千明感歎。
“沒出息。”玉丹寸脫口而出。
劉殊沒想體驗這個運動,太費體力,格外安靜的坐在休息區看着一群人打鬧,思緒不受控制的老是飄到劉丈泉早上的表情,以及沒有阻攔他的怪異行為。
冷渾猶好像天生就很适合這些典雅的事情,他很快适應了溜冰鞋的平衡點,開始嘗試滑出一段距離,緊身衣貼合着身體的曲線,雙臂的延伸,雙腿的交疊,每一幕都可以讓人屏息凝神。
是他母親的基因吧,那會是一個很完美的作品,會是千萬神祇的候選人。
在彷徨之際,天使像感受到了召喚,和坐在休息區的觀衆對上視線,誠懇的微微鞠躬,衍生了間隔無數春秋冬夏的绮麗。
劉殊良久才反應過來,眼眶染了些朦胧。
從商場裡面出來将近八點,距離這兩公裡有個海灘,晚上會舉行燈光秀,是四年來最為盛大的一次。
玉丹寸在出租車上念着公告,說話的聲音帶着些寒氣,但又很快在無形間消失,蘋果肌上隐隐約約可以看出兩坨淺紅,像是個福娃娃。
劉殊靠在後座上望着窗外,一切都在被他掠過,他今天不算徹底的體會着這座活了十六年城市的繁華,知曉了餐廳可以提前預約、星巴克如何購買、路上随處可見的自動販賣機。
他還有很多沒有體會到的東西,比如網上的五星級酒店、送餐的智能機器人、海邊的遊艇,但好像什麼都來得及,劉殊隻是個十五歲的少年。
兩公裡的距離很短,讓他補覺都不夠,可卻覺得手腳都已經發麻。
下了出租車伸了個懶腰,不遠處就是海灘邊,修建了一圈欄杆,延伸下去則是礁石大海,橋的對面是更為壯麗的建築群。
何千明成為了最積極的那個,率先沖了出去,四肢張牙舞爪的亂甩。
“燈光秀什麼時候開始?”達恰野問。
“九點,可以先順着海灘走走。”玉丹寸說。
“那走啊,我倒要看看這裡的小吃攤和那邊有什麼不一樣。”何千明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蹿了回來。
“估計都賣的差不多,小吃種類就那些。”玉丹寸很直接點破。
“看看吧,也隻是圖個心裡安慰。”艾封兒道,回首看着劉殊,“你來嗎?”
“吃不消。”劉殊拒絕。
“行,好好歇會。”
身邊又隻有刮風的呼嘯,冷渾猶平穩的呼吸聲和劉殊的心跳混雜。
冷渾猶很早的時候就察覺到異樣,但既然劉殊自己不願意開口也沒必要自讨苦吃,但那種膈應的感覺被放大,讓兩人都沒有辦法完全忽視,就像一條繩上的螞蚱有一隻不動了。
“要找個地方嗎?”冷渾猶問。
“走吧。”劉殊說。
遠離人群不是件容易的事,總有遊客時不時唐突的出現在面前,十幾分鐘才找到人煙稀少的地方。
“發生什麼了?”冷渾猶問。
“我爸回來了。”
“你很讨厭他。”
“嗯。”劉殊點了點頭。
“劉殊。”冷渾猶輕聲喚他。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可以抵達心靈深處,看到最赤裸的□□和腐朽的命運,劉殊按在冷渾猶的眼尾,不想讓對方的淚落下,難受的是自己,宣洩的是幽靈。
“我在。”
水晶沒有撐住,順着輪廓流淌。
“不要替我難過,冷渾猶。”
他感受到了自己也會再次起霧,竭力忍耐。
“你購買了我的擁抱,但你還是自由的。”幽靈很少表達自己的情緒,亦或者自我封閉,“我怕有一天你遊遠了,隻有我還在相信這場交易。”
總有一個時空,智利和格陵蘭島相逆轉,樓下小賣部檸檬糖的身價飙漲,藏在床架中的食物永遠不會吃完,賭徒的遺産不需要再禍害性命。
“我髒。”
鲨魚不再露出尖銳的獠牙,隻是轉頭割裂開一道重塑新生的缺口,示意幽靈曆練。
“你想要贖走一個爛貨的所有嗎。”
劉殊的淚滴到了地面,他把冷渾猶整個人死死抵上牆邊,指甲掐進對方的血肉,在崩潰邊緣試探,一口咬在鎖骨中間,像是路邊的賤孩子和野狗搶食。
冷渾猶沒有反抗的意思,滾燙的悲憤星星點點灼燒肌膚,手穿過腰側掌心覆在背上,一隻手揉搓着劉殊吹亂的發絲,另一隻手牢牢抱着,仿佛在彌補上一次的虧欠。
兩人都潸然淚下,一絲啜泣都不願發出。
“不要扔下我。”
他的唇輕輕擦過劉殊的耳垂。
“一個人常常是很孤單的,沒有其他人眼裡的那麼潇灑。”冷渾猶說。
“我不讨厭你。”劉殊松了牙,盯着紅印愣神。
“那你也抱我一下吧,穩賺不賠。”
劉殊用的勁很大,像是想把兩人融合在一起,他們的心裡都是惶恐不安的,如果這又是幻想怎麼辦,如果有一天對方不複存在怎麼辦,那我們要怎麼去尋找,又怎麼活下去。
“你之前過生日嗎?”劉殊維持着這個姿勢問。
“沒時間過。”冷渾猶回答。
“苛刻。”
“你呢?”
“過了兩次。”
“蛋糕好吃嗎?”
“你嘗嘗就知道了。”像是思索了一會,劉殊繼續補充,“很甜,其實可以說是膩,畢竟也沒什麼好奶油,但我小時候吃的很開心,笑的像個二傻子。”
“那回去之後買個蛋糕吧,想試試了。”
“要我給你推薦嗎?”
“介紹費二十一次是嗎。”
“現在還學會搶答了。”
買完小吃的四個人一轉眼就找不到他們了,一邊插着紙碗裡的狼牙土豆,一邊在海灘邊上找人,說白了就是借着個好聽的名義瞎逛。
總不能是兩個一米八的人被偷家,然後一溜煙給人扔上車開到郊外約架吧。
不過沒找多久四人就罷工,随便拍了張他們所處位置的照片,發在了六人的群裡,讓他們看到就自己主動滾回來認罰。
“這兩人是腳上長輪子了嗎,跑這麼快。”何千明左手車輪餅,右手水果茶。
“人家腿長我們也管不了。”玉丹寸拿手機拍着照。
九點的燈光秀開始,炫彩的圖畫出現在對面,海面映射着霓虹,人群中不免發出幾聲驚呼。
三個小時的倒計時着實有些漫長,艾封兒和達恰野相互靠着淺睡補充體力,何千明和家裡人打電話報平安講述一天的見聞,玉丹寸隔一會嘬一口嘴裡的珍珠奶茶,已經快放涼了。
“還沒喝完?”何千明湊了過來。
“今天吃的有點超标了。”玉丹寸說。
“這一趟玩的夠盡興。”何千明說。
“放心,很快就期末考了,到時候接着盡興。”玉丹寸有些期待,她不常和父母一起過節。
“有你們這些朋友真好啊,一點都不掃興!”她沖着海水大喊。
何千明被吓了一跳,原本的困意少了大半。
“你這算是報複行為嗎?”他問。
“你也可以喊。”
何千明沉默了會,最後選擇也照葫蘆畫瓢,“對!真爽!”
遠在一百米外的劉殊搓了搓耳朵,他懷疑是自己幻聽了,“我怎麼聽到玉丹寸何千明的聲音了?”
“我也聽到了。”冷渾猶看着海灘對面。
“這兩人湊一塊總是鬧騰,吵出新東方廚師的架勢。”
“現在過去嗎,看到群消息了,說我們不回去就青椒炒豆皮。”
“再過會吧,我想吃糖葫蘆。”
“我記得過來的時候有一個推車賣。”
人手一個糖葫蘆在人群中霸街着,時不時有人瞅他們一眼,當他們終于大駕光臨到照片上的地點,卻一個認識的人都沒見着。
“什麼鬼……”
劉殊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扼住了命運的後頸,一雙炙熱的手伸到了羽絨服裡,喉結前被一串章魚小丸子制服,斜眼看冷渾猶也是這樣的情況,對方臉上也充斥着無辜。
“說,你們兩個背着我們幹什麼去了。”玉丹寸從背後竄到他們面前,仔仔細細浏覽每一處,“好啊你們背着我們吃獨食。”
“什麼!你們怎麼能這樣。”何千明從冷渾猶的後面探出腦袋。
“劉殊嘴上的糖還沒擦幹淨。”達恰野從劉殊身後探出腦袋。
“是真的嗎?”艾封兒夾進兩人腦袋裡面的縫隙。
劉殊生無可戀的的目視前方,“你們說這話的時候能不能摸着自己的胃。”
“無罪監獄體驗卡。”冷渾猶說。
幾個人鬧了一會就消停下來,靜靜等着新年的到來,最後三分鐘,他們就可以跟這個過的豬狗不如的一年說再見了,光是想想就激動。
燈光秀迎來了尾聲,彩色的畫面暗了下去,僅僅隻剩下倒計時,有的人在祈禱,有的人在訴說,有的人在征途,但大家都在等最後的一秒。
也許在這一年雛鳥飛翔,也許塵埃落定,也許會失去會擁有,也許平行時空會縮小坍塌。
但對于此刻都是置之度外。
一瞬間,煙花漫天,炸開了星辰大海、釋放了束縛牢蛛、點燃了缱绻海波。
“冷渾猶!”劉殊在人聲鼎沸中喊他名字。
“我在!”冷渾猶的目光中燭火搖曳。
“生日快樂!”
劉殊的雙手攬上了他的脖子,整個人朝冷渾猶撲過來,對方下意識纏住腰往自己懷裡帶,微涼的觸感讓他呆滞了一下,看見一個幽靈形狀的項鍊挂在自己脖子上。
“祝你成為心中所想的擺渡者和引渡人。”
冷渾猶把幽靈放在手心,眼神一刻也不願意離開。
“謝謝你,劉殊。”
唯一全天營業的就是24小時便利店,六個人打算先等到日出再說,喝着巧克力維他奶的何千明不滿嘟囔:“你這也太不兄弟了,生日也不告訴我們。”
“就是。”玉丹寸附和,在購物軟件上快速刷着。
“不太會挑禮物,送你個和劉殊同款的粉紅發圈吧。”艾封兒拿出了個粉紅色紙袋。
“别扯我。”劉殊把紙袋扔到了冷渾猶身上。
“送你本名著,好好學習。”達恰野從書包抽出來本未拆封的“百年孤獨”,很認真的雙手奉上,冷渾猶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過來。
劉殊嘴角抽了抽。
這其實和練習題集殺傷力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