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罕見的停頓一下，“…惜命。”

劉殊進屋時抖了抖身上的雪，這是連着下的第三天，估計春節的時候就能停。

艾封兒聽到門開的動靜看了一下，前幾天她給劉殊配了把鑰匙，就算屋裡沒人也不至于在門口當望夫石，下意識問了句：“來了？”

“嗯。”挂外套的人點了點頭。

廚房在客廳進門左手邊的位置，最多隻能一次站三個人，格外擁擠，原本放在沙發前的小桌子被搬到旁邊，鐵碗裡是裝着備用的蘿蔔丁。

沒在裡面看到何千明的人影，随即轉頭朝正面望去，何千明盤腿坐在沙發上搗鼓着什麼玩意，不走進看很難猜出來，說明書被丢在地上，當事人在跟這個玩意較勁。

“好大陣仗。”劉殊說。

何千明沒顧得上擡頭，“玉丹寸之前買的投影儀，但沒用過，想着拿過來一會看點節目啥的。”

“裝多久了。”劉殊看着何千明皺着的眉毛已經能趕上衣服的褶子。

“它這個說明書的字太小了，看着麻煩。”為了面子沒有正面回答。

劉殊沒有多勸，很直白的走到達恰野身後，看着對方才剛開始揉的面歎了口氣，初中的時候他們不是出去吃就是純靠艾封兒做飯，他自己平時吃的都是速食，達恰野基本沒怎麼做過飯。

“我來搓面，你腦子好用去幫何千明。”劉殊說。

“啊。”達恰野被他搞得沒反應過來，看着對方已經洗好手等着接班，還是不由自主的關心，“我記得你手腕有傷，沒問題嗎？”

“早好了，你再不去何千明要和投影儀打起來。”劉殊擺了擺手示意他别墨迹。

達恰野的腳步聲遠去，劉殊壓了幾下面團試試軟硬度發現水加少了，按下去像放了一周的橡皮泥，他有理由懷疑這盤餃子可能會成上次吃的五仁月餅。

水少量多次的加入，耳邊是艾封兒和玉丹寸剁餡的動靜，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大多是學校八卦，例如誰和誰談戀愛，或者誰和誰約架，再不濟就是哪個老師的笑柄，這些都是學生們間最常見的話題。

當玉丹寸知道了艾封兒以前寄宿在親戚家，父母意外雙亡，留下來的錢不足以支持她讀完高中，有時候也會用朋友的名義分給她點零花錢，但一直被拒收。

面團的軟硬适度，劉殊做事的效率很高，出神間沒注意到冷渾猶來了，在旁邊看了他兩分鐘。

“萬年不變的倒數第一。”劉殊朝他豎了個中指，表示看不起這種逃避勞動的行為。

“千代不更的倒數第二。”冷渾猶就是這麼肯定對方絕對會是倒數第二，憑直覺。

劉殊心情頗好的勾起嘴角，這家夥還是一樣欠抽。

“我能做什麼？”冷渾猶問。

“擀吧。”劉殊把擀面杖遞給他，太長時間沒有運動的手腕有些酸澀，想着給自己點休整時間，順帶摸個魚。

不遠處的投影儀已經裝好，玉丹寸挑選着電影，順便詢問艾封兒的意見，但不過她表示自己不怎麼看電影，上次看還是自己四年級的時候。

聽到劉殊和冷渾猶拌嘴聲，玉丹寸有些詫異，“劉殊原來這麼活潑嗎？”

“他就是個炮仗，遇見打火機就炸。”艾封兒笑了笑。

很快惜命的含金量就體現了出來，雖然冷渾猶幹活時候的姿勢很賞心悅目，甚至可以說是賢惠，可但凡離開了那張臉加的濾鏡，面皮可謂擀的是摻目忍睹。

薄的能當飛餅甩，厚的能當磚頭砌，賽出自己的風格，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艾封兒走過來想監工，看到這沓參差不齊的面皮不知該說什麼好，她和冷渾猶不算太熟，隻好戳了戳在一旁洗碗沒注意這邊的劉殊。

劉殊湊過來看的第一眼身子就僵着不動了，怎麼會有人擀面皮都能擀出花，“你以前是不是沒擀過面皮？”

“沒擀過面。”冷渾猶坦然接受自己的手藝。

……

兩人相顧無言，艾封兒緊急逃離現場。

“算了，湊合包吧。”劉殊也懶得去拯救餃子大軍。

這回才是真的武藝十八般，兩人在空氣中彌漫的火藥氣讓其他人都不想勸架，單單是一個餃子皮的包法就被探讨了七七四十九回，看似很平靜的對話實則蘊含了一整個兵器庫。

偏偏兩人還都是刀槍不入的類型，這也就難為了最無辜的餃子，它隻不過是個要經曆消化道的能量體。

不超十分鐘，歪七扭八的餃子呈現在鐵盤上，比起把它們稱之為“餃子”，不如是包子、殺馬特、嬌豔欲滴之類的造型，就這麼低頭瞧着就沒了食欲，不如泡面來的痛快。

劉殊雙手抱臂的靠在竈台邊上，笑嘻嘻的盯着身邊人，眼神裡的寒意不言而喻。

冷渾猶照樣一副事不關己的意思，仿佛這堆醜東西不是出自他手一樣，隻要他不說那自己就在九霄雲外。

“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坐在沙發上安安靜靜的看電影，而不是在這裡給餃子開發廊。”劉殊的手撐在竈台邊上。

“味道能吃。”冷渾猶撇了他一眼，面不改色。

“廢話，難道長得醜就不算人嗎。”劉殊眼簾下低。

“你嘴被火藥泚了？”冷渾猶的語氣還是平靜如水，根本從中察覺不到怒意。

“被打火機點了。”劉殊沒有再看他。

達恰野下意識湊近到何千明身邊，“你們當初為什麼想要包餃子？”

看這樣子何千明和玉丹寸像是早就知道兩人會吵起來，不明白這麼做的目的，可在地鐵上劉殊卻和冷渾猶關系不一般。

“玉丹寸去問了艾姐，知道了你們往年都不怎麼吃餃子，說想給你們彌補一下，特别是那兩個吵架的點名道姓要求來。”何千明沒打算瞞着，在他心裡達恰野是個好人，也是他在學習上值得崇拜的對象。

“冷渾猶平時也兼職，也不像吃不起的樣子，是家裡出了什麼問題嗎？”達恰野問。

雖然達恰野說話聲不大，但何千明還是下意識捂住對方的嘴，“這個我們也不知道，他不願意說我們就不問，反正出發的目的總歸是好的。”

達恰野被他的動作搞的一激靈，比了個“ok”的手勢何千明才呼出一口氣。

艾封兒很無奈的接替了包剩下餃子的活，不然非得在這個出租屋裡打起來不可，這麼冷的天她可不想再去趟藥店。

消停後的兩人還是比較讓人省心的，隻是在看電影的時候對于鬼片格外執着，自己看得開心了，其他人該扯被子的扯被子，該拿手擋眼睛的擋眼睛，時不時慘叫一聲。

一頓鬧騰的飯在驚險刺激的嚎叫聲中度過，材料買少導緻所有人隻吃了半飽，為了讓各位都敢在八點的夜色回家，劉殊隻好舍棄了鬼片續集的機會，六人一起看了半個小時的小豬佩奇。

玉丹寸的春節得在和不同人的飯局中度過，今年父母回來陪她過節，讓她近期心情都異常高漲，甚至想沖下去再買兩紮啤酒，何千明差點沒攔住。

達恰野這幾天都不在這片，得初六才回來，再連着過半周他們學校就得開學，相聚的機會極少。

何千明比他悠閑惬意一些，但也沒多少，走完親戚後要開始執行父母布置的學習計劃，基本隻有除夕春節兩天是完全放松的。

裡面唯三的閑散人員，艾封兒除了原來寄宿的親戚以外，也不用去别的地方，打算繼續原來陪玩的副業。

對于劉殊而言，如果劉丈泉不突然閃現，他的春節還是比較舒心的，多半會和艾封兒瞎湊熱鬧，平時自己到處瞎轉轉，應付下尚舒的作業，避免和李章國的直接接觸。

冷渾猶已經習慣過年不離家的日子，債主就喜歡這幾天來找不痛快，費尤昶說不定會來找他，少爺身上要是多了什麼傷，他也承擔不起責任。

他們在路燈下和窗戶上的艾封兒揮手，在雪地上踩下不同方向的腳印，帶起一聲聲暫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