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把自己的猜想告訴寶玉：

“此次來的是忠順王府的人，可你和那個叫琪官的戲子交集不深，忠順王府怎麼就找上你家來了？”

寶玉撓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平日裡我也不和忠順王府走動，一般都是去北靜王府拜訪，難道是忠順王府的人聽岔了？”

林如海：“……蠢材！”

莫名被罵蠢材，寶玉更納悶了。

林如海歎氣道：“先前沒和你分析過你家的情況，是覺得等你考上舉人之後再說也不遲，如今看來是我錯了，應該早些和你說的。”

寶玉聽了就笑：“我家還要分析？難不成我還如姑父了解我自己家不成？”

林如海看了寶玉一眼，寶玉就不說話了，作出洗耳恭聽的态度。

“你家祖上的事我就不說了，你祖父軍功襲爵，對底下的孩子安排都很妥當，可惜你祖父去的太早了，導緻你家成了如今的局面。”

寶玉：“什麼局面？”

林如海繼續說：

“你大伯沉迷聲色，家中事務一概不管，空有一個一等候的爵位，你父親……本不該對子說父，隻是你得清楚你家的情況，你父親為人頗有幾分迂腐之氣，不懂變通，因此這麼多年了，還是待在這個位置不曾挪動，這也罷了，有時候遠離政治中心也不是壞事。

“可你家你這一輩竟沒一個能扛事的，隔壁東府一團污糟，你家也沒好到哪裡去，你這一輩的，賈琏雖說還算個做實事的，可也是見了美色走不動道，明明捐了個官，卻不知道經營，全丢在哪裡，隻顧着處理家中庶務。

“但凡你家大姐姐沒有當貴妃，處理庶務也沒什麼，隻是你大姐姐如今是貴妃，你家也沒個能在前朝撐着她的人，再就是你，如果不是這番奇遇，隻怕你也遲早步賈琏後塵，在往下你，賈琮賈環，賈琮我沒怎麼見過不做結論，你那庶弟卻是個心術不正的，不堪大用。

“你侄兒賈蘭年紀還小，讀書卻用功，他即便将來有出息，現在年紀也太小了，隻怕不等長大你們賈府就有禍事。”

寶玉還是不太明白：“姑父，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雖說十分慚愧，可這和忠順王府害我挨打有什麼關系啊？”

林如海：“……蠢材，還不懂嗎，你家的情況，但凡你大姐姐不是貴妃，那也能撐到你家下一輩出個有出息的子侄，可偏偏你大姐姐這個時候封妃了。”

說着林如海歎氣：“你可知道，當今聖上早就有處理你們這些老勳貴的意思了，但凡家中有能為國效力的聖上都不會做什麼，就是像你家這樣靠祖上餘蔭的，又不思進取的家族才真是陛下的眼中釘。

“如今太上皇還在，陛下顧忌太上皇的面子不會動手，你大姐姐以前是在太後那裡做女史，後來到了陛下身邊，這麼多年了，陛下都不曾有什麼表示，怎麼偏偏前兩年忽然就封了你大姐姐做貴妃？

“因為太上皇的身體每況愈下，陛下要讓太上皇放心把一切交給他。”

寶玉：“大姐姐的品貌，難道當不起貴妃？”

林如海斜了寶玉一眼問道：“我隻問你，你讀了這麼多書，可見有活着的雙字封号的妃嫔。”

寶玉頓時呆住，額頭冒出冷汗，腦子裡瘋狂思索，磕磕巴巴的回答：

“太上皇在位時有個貴妃是雙字封……”

林如海慢悠悠的打斷寶玉的話：“那位當時病重，為了沖喜加封皇貴妃，賜雙字封号，第二天就薨逝了，那兩個字為谥号。”

寶玉慌亂的看着林如海有些語無倫次的說：“怎麼會？大姐姐……大姐姐活得好好的，聽聞聖上十分寵愛她……”

可林如海的表情讓寶玉漸漸沉默下來，寶玉意識到林如海沒有騙他。

林如海繼續說：

“一旦太上皇……你大姐姐也就命不久矣了，你大姐姐沒了，你家這些年暗地裡大大小小的罪狀加起來，你猜會如何？”

寶玉咽了咽口水，一時間，房内徹底安靜來，林如海看着寶玉，等寶玉自己想明白這其中的關鍵。

過了很久，寶玉才小聲問：“姑父，我認真讀書，考上進士，是不是就能避免這一切了？”

林如海有點不忍心看寶玉灰敗又垂頭喪氣的模樣，畢竟是自己教了兩年的孩子，可如果不徹底戳破寶玉心中的幻想，隻怕結果還是不會改變。

“事在人為。”

最後林如海隻是這麼告訴寶玉。

寶玉點了點頭，忽然又問：“老太太難道不知道這些嗎？”

林如海想到如今賈母萬事不管，隻享受孫輩環繞膝下的做派，忽然就明白過來苦笑道：

“你祖母隻怕早就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