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星。】

【18歲的生日禮物，你想要什麼？】

……

萬曉星從夢中醒來的時候，神情還有些恍惚。

寒已經出去了，屋裡隻剩她一個人。

她從床上坐起來，呆滞地打量四周。

練團室的牆壁上貼滿了樂隊海報，最顯眼的那一張是死人團長的爆炸頭。

順着滿牆的海報環視一圈，然後滑向寒的架子鼓，再順着地面移動，最後停在床頭櫃擺放着的合照上。

——那是之前暑假和夏家人一起去農家樂玩，爬山看日出時拍的照片。

耳邊隔絕聲音的朦胧氣泡忽然被戳破，萬曉星仿佛終于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般回過神來，猛地深吸一口氣，再擡頭，臉上綻放出了一如既往陽光開朗的笑容。

“噔噔噔——！”

夏宇正對着鏡子戴耳釘，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連串下樓梯的聲音。

不用想也知道是萬曉星起床了。

“下個樓動靜跟怪獸入侵似的……”夏宇搖了搖頭，擡手整理了一下發型，這才推開房門走出去。

樓下，萬曉星已經沖到院子裡伸懶腰了，聽到他的腳步聲後轉過頭來：“早上好啊夏宇~！”

少女的眼睛又圓又亮，臉上時時刻刻都挂着笑。

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耗不盡的樂觀，情緒永遠積極向上，永遠充沛飽滿。

這樣的人總能讓身邊的人也被帶動着心情變好。自然，也包括夏宇。

他揚起嘴角笑得很溫柔，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溫柔：“哪裡早啊？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了，每次放假你都睡得跟豬一樣。”

對夏宇的毒舌已經習以為常的萬曉星回嘴道：“冬天放假睡懶覺多正常啊！”

其實也不是夏宇不想溫柔一點講話。

按常理來說，面對自己喜歡的人确實應該要更好、更溫柔、更有情調一點，才有可能追到人………但是萬曉星例外。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她最生動形象的寫照。

認識短短一年不到，夏宇就覺得自己應該随身常備速效救心丸，以免哪天自己被她活活氣死，更别提溫柔一點了。

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這樣他反而更容易接近萬曉星。

對萬曉星來說，家人、朋友之間的相處模式是舒适區，對于戀愛這塊陌生的領域，她有好奇，也樂于嘗試。

她很少拒絕夏宇的外出邀請，也不抗拒和他的一些肢體接觸，可一旦兩人之間的距離過于接近，近到産生了明顯的暧昧氛圍，她就會下意識地選擇逃走。

漸漸地夏宇也就随緣了，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該怎麼相處就怎麼相處。

反正看這架勢，他追不到，别人應該也是追不到的。

這裡所說的别人并不單單指灸舞。

事實上，除了手機上還留存着電話，忙于公事的灸舞已經很久沒有在夏宇的視線裡出現過了。

這裡說的别人主要是指萬曉星學校裡一些春心萌動的男同學。

有一天夏宇打掃衛生，幫忙把萬曉星亂丢的書包提起來的時候，一封情書掉了出來……

對于還有其他人也喜歡萬曉星這件事，他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議。

不過一想到連夏美都被人追過好幾次，他就釋然了。

——有些幼稚的小鬼眼裡隻看得到人家女孩子長得正不正，笑得甜不甜，壓根不知道喜歡上這樣的人未來會面臨怎樣的折磨……

然後夏宇充滿同情心地把情書扔進了垃圾桶裡。

—

和夏宇一起吃過早午飯後，萬曉星找了個借口一個人出了門。

這幾天還在放年假，街上十分熱鬧，許多人都趁着這段難得的假期出來放松玩樂。

萬曉星穿過人群，一個人走到河壩邊坐下。

帶着水汽的冷風一陣接一陣地吹，她搓了搓手臂，抱着膝蓋蜷成一團。

一旁亮着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着日期——2月12日。

2月12日，這是她的生日。

這一天，她18歲了。

遙想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還沒有來到鐵時空，沒有住進夏家，也沒有認識這麼多好朋友。

她還住在醫院裡，坐在輪椅上，總是隔着窗戶遠遠地眺望外面熱鬧的世界。

但她很幸運，因為她的家人很愛她，一直陪伴着她。

他們從來不會把負面的情緒帶到自己面前，總是笑着告訴她“今天天氣很好，陽光燦爛”“昨天在樓下遇到了那隻流浪貓，它又長胖了”或者“等你身體好了，我們一起去斐濟看海”。

不論再忙，他們都會陪她一起度過每一個節日，每一個生日。

直到她最後一次躺在推往手術室的床上，媽媽還緊緊握着她的手，指尖顫抖着，臉上卻挂着放松的笑容，笑着問她。

【曉星。】

【18歲的生日禮物，你想要什麼？】

【約好了，等你睡一覺出來，親口告訴媽媽好不好？】

仿佛那隻是一次小小的治療，并不攸關生死。

可是……她沒能完成約定，

也沒能等到18歲的生日禮物。

……

夏宇心不在焉地看着電視，一直到夏美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過神來。

“怎麼了？”他問道。

夏美露出無語的表情，又重複了一遍：“我是問你有沒有看到曉星，我和寒一直聯系不上她欸！”

“……她從早上出去了以後就一直沒回來啊。”夏宇坐直身體，皺了皺眉，“是不是在灸舞那邊？我打個電話電話問一下吧。”

可惜電話接通後，灸舞告訴他萬曉星也不在鐵克合衆聯盟。

【不用擔心，我知道怎麼找到曉星，一會兒有消息了告訴你。】灸舞說道。

沒過多久，夏宇就收到了訊息——灸舞說曉星一個人在河壩邊，已經坐了很久了。

夏美大驚失色：“曉星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麼想不開的事情，要跳湖自鲨吧？！”

“……”夏宇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拜托！怎麼可能啊？就萬曉星那種…每天早上起來都會推開窗戶說‘小花你好，小鳥你好’的人，全世界都有可能自鲨，就她不可能！”

“說不一定啊，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道無法磨滅的創傷。”夏美西子捧心，“就比如我，在等待修的日子裡，我的每一天都是那麼煎~熬~！”

“啊~~！”

夏宇：“……”

他沒有理會夏美耍白癡，而是低頭又看了一眼簡訊，突然站了起來。

“我出去一趟，你要吃水餃自己煮，在冰箱裡面！”說着他三步并兩步地跑上樓，沒過多久又提着一個紙袋噔噔噔地下來了。

看着夏宇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從戀愛幻想中回過神來的夏美咂了咂嘴：“一邊說不可能一邊又擔心地往外沖，啧啧~”

……

夏宇找到萬曉星的時候，少女背對着他坐在河邊的草坪上，拿着手機嘟喃：“完蛋了，手機開靜音…回去肯定又要被夏宇罵……”

他沒好氣道：“知道會被罵還不接電話？”

聽到他的聲音後，少女背影頓時一僵，磨磨蹭蹭地回過頭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剛問出口，她就想到了原因，“灸舞告訴你的？”

“……不是，我路過，剛好看見某人傻坐在這邊而已。”夏宇一邊不客氣地說着，一邊朝她走過來，然後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站定。

看着她仰起頭看自己，鼻尖凍得泛紅的樣子，夏宇臭着臉沉默了半晌，無奈地歎了口氣。

“在想什麼？怎麼傻乎乎地吹了那麼久的冷風？”他在萬曉星身邊坐下，從挎在手腕上的紙袋裡拿出一條紅色的圍巾，動作輕柔地替她戴上。

寬大的圍巾擋住了少女的大半張臉，隔絕了冰冷的空氣。

柔軟又溫暖。

萬曉星呆愣：“這不是……你前段時間織了很久的那條圍巾嗎？”

從氣候剛開始降溫的時候，萬曉星就發現夏宇在偷偷織圍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