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台方寸山,風依舊溫柔,雲依然祥和。
黛玉帶着兩個丫鬟,按下雲頭,正欲去拜見師父,遠遠瞧見一朵祥雲,自師父的庭院中冉冉升起,隐入雲層不見了。
杜鵑驚道:“怎麼有位女菩薩從祖師院裡出來了?”
黛玉眼力比她更好,早已看清雲上人頭戴垂珠纓絡,身穿結素藍袍,正是在昆侖山見過的南海觀音。
她不動聲色,先讓兩個丫鬟回聽竹閣去,她則整理衣裝,去了祖師的精舍。
未進院門,已見祖師負手昂首,獨立于菩提樹下,背影蕭索孤寂。
黛玉心中一酸,趨步上前,輕聲喚道:“師父!”
祖師轉身,面上唯有慈愛笑容:“玉兒回來了,花果山好玩嗎?”
“好玩得很!”黛玉走至他身旁,笑道:“小師兄還念叨着,要請師父也去住上幾日呢!”
祖師看向東方的浮雲,輕歎道:“我與他的師徒緣分已盡,這一生隻怕不能再相見了。”
“為什麼?”黛玉扯住他衣袖,晃了一晃,“難道是小師兄做了什麼錯事嗎?”
祖師輕輕搖頭,轉了話題道:“玉兒,你且回去休息片刻,随後咱師徒要一起閉關。助你早日突破金仙境界,以後再出門做事,我也少些擔憂。”
黛玉有些面紅,低聲道:“我在海上與人打鬥,師父可都看見了?”
“你呀,也是個不服輸的主兒!”祖師舉起手中拂塵,在她頭頂輕巧一記,“幸而悟空來得及時,否則你遲早力竭而敗。”
黛玉挽住他的胳膊,撒嬌笑道:“我不怕,就算師兄不來,師父也會來救我的!”
祖師歎息道:“一個人的路,終歸還是要自己走。去吧,準備些物事,到爛柯山來找我。”
黛玉回到聽竹閣,收拾了些衣物,駕雲趕至爛柯山。
山上兩間精舍,門外站着一位女神仙,約莫二十七、八年紀,生得面如滿月,目似辰星,膚若凝脂,仙風道骨,衣裙飄飄,向她招手微笑:“玉兒,過來!”
“師父?”
黛玉有些不敢置信,她以為與她一同閉關的,八成是那位白須祖師,沒想到師父竟還能化出女體。
女祖師笑道:“人皆有五體,老□□女本,既是與你朝夕相處,自然女體更為方便。”
黛玉新奇不已,拉着女祖師的手,歡笑道:“師父真美,走出去人家定當你是我的姐姐!”
女祖師笑吟吟地在她額頭輕彈一記,輕笑道:“貧嘴!”
她又慈愛地為黛玉撫平了鬓間亂發。
黛玉自幼喪母,被她手指拂過鬓角,眼淚差點兒落下。
自此,師徒兩個隐居在爛柯山上,辟了五谷,日夜修煉。
山中十年,黛玉不僅大品天仙訣已臻化境,七十二般變化也是熟練精通。
女祖師又指點她劍法、騰雲術,與她對打實練,比當年指點悟空時還要多出十二分的耐心。
閑來休憩時,師徒兩個下棋、彈琴,辯經論道,一個融會百家,一個天生靈透,徒弟青出于藍,有時反能将師父駁倒。
女祖師也不以為忤,隻樂呵呵地回去沉思一夜,次日再與徒弟論辯。
二人相處親密,既是師徒,亦是密友。
一朝出了爛柯山,黛玉挽着女祖師的胳膊道:“師父啊,你若是能不回歸本體,咱們天天在一處就好了。”
女祖師笑道:“我即是他,他亦是我。一旦回歸本體,所思所聞纖毫畢現,便如這些年來陪着你的是他一般。”
纖毫畢現?
黛玉忽省起一事,忙道:“師父,若是一縷神思化作鳥兒、蝶兒,回歸了本體,也會如此嗎?”
“當然,”女祖師微微一笑,“即便化作動物時懵懵懂懂,回歸人身時,一切皆可重新思慮哩!”
“啊?”黛玉捂住臉,又羞又急,低聲道:“這樣說,當年那隻小白鳥兒做的事,他都知道了。”
女祖師促狹笑道:“他是誰?誰又是他?”
黛玉依然捂着臉,輕輕跺腳道:“師父呐,您就别問了!”
女祖師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頭。
黛玉捂着臉,心道:還是有所不同的,若是那位男師父在這裡,他隻會規規矩矩站在一邊,才不會又開玩笑又摸我頭哩。
那隻小白鳥兒,想來也不會讓他太過煩擾吧?
回到斜月三星洞,祖師正開壇講道。
女祖師引着黛玉進入精舍,向她招了招手,頑皮笑道:“玉兒,我知道這櫃裡有上好的綠峰茶、細羅點,點一盞你吃吧?”
黛玉跟着她,蹑手蹑腳走入内室,拿了茶點,師徒倆人對坐着吃茶。
女祖師看了眼窗外日光,催促道:“快吃快吃,這茶是你師父心愛之物,平日裡都不給人看的,回來見都被咱們吃了,要啰嗦的。”
黛玉疑惑道:“師父,您不就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