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祖師端茶盞的手頓了頓,歎道:“我雖出自他身,在識海裡,還是得受他管束哩!”
黛玉愈發好奇了:“也就是說,你們終究還是各自獨立的......”
話未說完,已被女祖師截斷道:“快吃完,我感覺到他已經往這邊來了。”
黛玉發現了盲點:“可是,您一旦回歸本體,祖師還是會知道的呀!”
女祖師笑道:“哎呀,他至少不能當面瞪我!”
兩人這廂匆匆吃喝完,那邊祖師已走了進來。
女祖師當先站了起來,向黛玉微微一笑道:“玉兒,再會!”
她緩緩行至祖師面前,歪頭嫣然一笑,軀體化作點點靈光,進入祖師體内。
黛玉怅然若失,喃喃道:“師父,後會有期。”
祖師收納調息片刻,擡眸笑道:“玉兒,你功法有成,可以出去遊曆一番了。”
黛玉搖頭,笑道:“弟子要陪侍師父,并不想出去。”
祖師歎道:“山中歲月容易過,不覺世間已逾百年。五行山下,還有故人等着你哩!”
百年?!
黛玉心頭一凜,驚道:“這爛柯山不過就在咱們家這附近,也有與俗世不同的時光流速嗎?”
祖師道:“既名爛柯,你當有所覺才對。”
爛柯十年,小師兄卻已鬧過天宮,被壓五行山下了!
黛玉匆匆走出房門,又蓦然回首,微帶愠色,道:“師父,你是有意如此嗎?”
祖師歎道:“為師已經告訴過你,莫再洩露天機,插手既定天局。可你終究是個倔強孩子,為師隻能以此法護你!”
他轉過身,在蒲團上坐下,揮手道:“去吧,陪他度過天劫,以後的事,為師也管不了了。”
黛玉不再答話,轉身駕起雲頭,辨明方向,匆匆而去。
五行山下,風雪肆虐。
她那恣意張揚的小師兄,被壓得隻餘一手,勉強擋着頭臉,避過刀劍般襲來的風雪,肩膀、脖頸早已被埋得嚴嚴實實。
黛玉眸中噙淚,化出一傘,遮在悟空頭頂。
頭頂風雪突止,悟空撥開雪堆,擡頭一看,笑道:“好妹子,我已在生死簿上劃去你的名字了。”
淚水,再也抑制不住,黛玉哭道:“為何又走到這般田地?”
悟空歎道:“我本已聽了你勸,不去招惹天宮地府,奈何你走了沒多久,山上猴子猴孫,接二連三地被無故勾了魂魄,我到地府去争論,吃他們一激,掣出棒子,鬧了個天翻地覆。”
他自嘲般地一笑,道:“後來,就是天兵天将來捉拿、招安那一套流程。我尋思,既然終究逃脫不過,何不轟轟烈烈鬧他一場?天地間揚了威名,我老孫終究不虧!”
寒風如刀,竹傘巋然不動。
黛玉低下身子,将那傘護在悟空頭頂,化作一罩透明穹頂,挂在山石上,含淚笑道:“無妨,哥哥,我來與你做伴!”
半空中炸雷似的一聲呼喝:“哪裡來的散仙?竟敢擅動佛祖法山!”
黛玉仰頭,看向山頂那六字法貼,冷笑道:“我還未動哩!”
她縱身一躍,跳上山頭,一掌擊在那最上“唵”字上,法貼呼啦啦作響,金光裹着的鋼針,嗖嗖嗖刺向黛玉。
半空中又現出五方揭谛,膀大腰圓,各持兵器,呼呼喝喝圍攻上來。
黛玉一手擋住金針,一手劃了個圈,向五方揭谛斥道:“退!”
五方揭谛棄兵潰甲,滾作一團,半晌才爬起來道:“有膽莫走,待我們回禀佛祖來去!”
黛玉仍在與那法貼對峙,打落鋼針,又有百餘道雷電,排山倒海地劈過來。
悟空自那穹頂下仰頭觀看,但見雷電如瀑,将山頂上照得白生生、亮閃閃,隐約可見一條婀娜人影,遊魚一般,在電流間閃轉騰挪。
百年不見,師妹的身法又快捷了許多!
悟空心下贊歎,揚聲叫道:“妹子,别再與它纏鬥,那寫帖子的胖老頭兒甚是不講理哩!你且下來,咱們兄妹自在說話!”
黛玉擊退雷電,見那“唵”字上已有些黯淡,若再攻擊幾日,未嘗沒有揭下之日。
她舉起手,又轉念想道:這些神佛的手段層出不窮,我若揭了這帖子,他們必用其他手法再來懲罰師兄,到時失了預知先機,反而難以處置,罷罷罷!
她躍下山頂,揮一揮手,四周山石晃動,一塊塊攢在一起,在旁邊建了座小小的石屋。
黛玉走進石屋,看了看,拍了拍手上浮塵,出來道:“嗯,還缺些家具,待我再把杜鵑、白蘭叫來,給咱們做美食、織錦衣。”
悟空笑道:“你看看我就走罷,還當真要陪着我在此坐監不成?”
“怎麼不行?”黛玉在他身邊蹲下,笑靥如花:“隻當在此陪着哥哥玄修了,咱們依然快快樂樂地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