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苦命悲凄的女孩正是阮漠的大女兒阮元初。
春花嬸自然不會太難過,唯一難受的是這野丫頭一走,這日後大大小小伺候人的活兒又要由她做了。
她連買副棺材的銀子也不願給,這棺材還是鄉鄰東湊西湊了點銀子找了砍柴的王叔給做的。有幾個村民說好了今日來給阮元初下葬,春花嬸不用費自個兒的力氣自然是答應的,怎麼着也要做做樣子,便在院子裡擺了紙錢打算到時候一路上撒撒。
院門被人輕扣了扣,有人聲傳來,“春花嬸,你可起來了?”
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隔壁的秋菊嬸,春花嬸慢吞吞地走過去,一邊唠叨着:“起來了起來了,我說你一大早的怎麼來了?”
秋菊嬸和春花嬸年紀相當,可是看着厚生一點,又生得慈眉善目。臉頰早被凍得通紅,搓了搓手,說道:“初子今兒下葬,我想早點過來看看再給她上個香。”
院子裡裡裡外外看了看,又去屋子裡瞧了瞧,哪有香爐啊!
秋菊嬸歎了口氣,這苦命的孩子啊!
春花嬸瞧見她還提着個籃子,頭往裡頭一湊,呦,紅薯雜糧饅頭。
今年天氣不好,金笠村的收成很差,很多人都吃不到大米了,隻能挖些紅薯來充饑,這秋菊家竟然還揉面做饅頭了?
秋菊嬸白了她一眼,淡淡道:“這是我給初子的。”
這人都死了還用得着吃東西?
這個冬天大家都沒什麼吃的,還弄饅頭上供給一個死掉的野丫頭?這春花嬸聞言就差沒吐血了。
秋菊嬸起身回屋帶來了自家的香爐和幾支香,恭恭敬敬擺在院子裡,這香的氣味彌漫開來,在這隆冬的寒冷中散發着說不清的味道。
“這丫頭的爹可有回來過?”秋菊嬸突然問道。
“就十年前來過一回,扔下了一袋錢就沒聲音了,我也是仁至義盡了。”春花嬸沒好氣的說道。
秋菊嬸又歎了口氣,眼眶頓時就紅了。
“我說這當爹的也夠奇怪的了,把親生女兒扔下就走了?他那婆娘不生氣?”春花嬸在旁唠唠叨叨的。
秋菊嬸有個侄子也是在外謀生的,曾經帶回過消息,阮漠的原配妻子早就去世了,後來生意越做越大又娶了兩房,就把親生女兒往這一扔,再也沒下文了。
春花嬸也就随口一問,這丫頭這般來曆,村裡的人一直當做茶餘飯後的閑話,大家似乎都猜到了阮漠就是發達了抛妻棄子了。
秋菊嬸自然不會把侄子那裡聽來的話告訴春花嬸,一直呆呆地看着那幅棺材。
日頭上來了後,斷斷續續來人了,幾個村裡還有些力氣的大叔大伯都來幫着下葬了,幾個人一使力,就往山那邊擡去了。
那些紙錢又薄又少,根本不夠撒,這沒走多遠紙錢就撒完了。一路上衆人都默不出聲,唯有秋菊嬸念起了阮元初曾經種種,時不時摸摸淚吸吸鼻子。
埋葬棺材的坑已經挖好了,事先準備好的墓碑就擱在一旁,秋菊嬸又泛起了淚花,打從心底裡的難受和不舍。此時她又對着碑磕了個頭,心裡默念着希望阮元初如有來世能投胎個好人家。
衆人抗起了棺材準備下葬,突然棺材裡發出一陣聲響!好像裡頭有東西在踢打的聲音!
大家夥頓時就愣住了,以為出現了幻聽,然而那聲音又出現了。
“砰砰砰。”
墓碑前的香爐裡正燃燒着一根香,此刻那原本已燒完一半的香突然就滅了,旁邊原本放着秋菊嬸祭拜阮元初的紅薯饅頭沒來由的一滾,從盤子裡落下一路滾去了好遠。
衆人無不傻眼。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句,“鬧鬼啦!”
又有人怪叫了一句,“詐屍啦!”
大家吓得一步三跳遠,扔下了扛着的棺材,沒命似的逃走了,唯有秋菊嬸呆呆地看着這一切。
棺材闆被撞了開來,一雙手伸了出來,拼命地在冰冷的空氣裡抓着什麼。慢慢的,熟悉的臉出現在了秋菊嬸的面前。
阮元初從棺材裡坐了起來,茫然地看着這個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