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那天晚點時間,應時月抱着他的彩條和星星,騎着載着喬亦一同回了宿舍。
接着兩人面對這堆裝飾品一籌莫展——畢竟他們的房間中并沒有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成分,換成陸語心的宿舍,挂在哪裡都不違和,而在他們這邊,還确實得思考一下怎麼安置。
最後喬亦想了個主意。他伸手指了指天花闆的邊緣:“你看這條彩條的長度是不是和這條邊差不多,我們可以從這邊拉到那邊去。”
應時月在腦海中思考了一下這個場景,覺得這确實是一個不夠顯眼、不顯得奇怪、但又能随時看到的點子,因此便點點頭同意了喬亦的方案。
至于那顆星星……
應時月不由自主地繼續聯想,接着便很快回憶起來,因為那是一個扁平的星星,所以順理成章地、被他們粘在了照片牆的頂端。
——想到這裡,他突然感覺到了一點若有若無的慌張。
怎麼就忘了還有照片牆這回事。
他心想。
說是收拾房間,然而這個房間裡處處都是過去這麼多年累積起來的痕迹——它們承載了太多曾經一起同行的日子。
應時月想起,高中時候見過一個叫“記憶宮殿”的詞。如果說那是在腦海中搭建知識框架用來輔助記憶的手段,那如今的這件屋子,就是屬于他和喬亦的、實體性的“記憶宮殿”。
*
應時月想着,不由自主在房間裡環視了一圈。最後才眨了眨眼,将自己的思緒拉回到當前一刻,略有延遲般回答了喬亦的提問:“……一起搬過去吧,我去擡一個梯子進來?”
“不用了不用了,不麻煩你,你專心收衣櫃就行,”喬亦下一刻就回絕了他的提議,“我自己去公共儲物間拿就行。”
說完,他推開門走了出去。
公共儲物間每層樓都有。喬亦回來得很快,雙手擡着移動式折疊梯,時間剛好夠應時月将拍立得取出來又好好放進另一本書裡——他記下了書的名字,并将它妥善放進了箱子中層,一個确保不會出問題的位置。
餘光之中,喬亦将梯子輕輕立在牆角,接着便腳步相當輕快果斷地踩了上去。
當初他們将彩條拉上去隻用了透明膠固定。膠帶出乎意料地牢固,管了這麼多年;但又意料之中地很好撕,一碰就掉。
應時月擡頭看了看垂落的彩條末梢,心念一動,便起身走過去打算接住。
“你别去接,”喬亦的聲音從梯子上方傳來,應時月微微仰着頭,同這位自己的前室友兼未來室友目光相接,“這麼久了,肯定有積灰,過會先清理一下。”
“哦。”應時月嘴上答應了一句,但肢體上的慣性卻顯然沒受大腦指令的控制——他的手已經伸了出去,并且毫不意外地沾了一手灰。
接着他低頭,看着手上略有褪色的彩帶,後知後覺地開口:“……你好像說慢了。”
于是喬亦開始笑,一邊笑一邊從梯子上下來——下到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他站在比地面高三十厘米左右的位置,伸手在應時月頭頂的發旋中心揉了揉。
感知到突如其來且意料之外的觸感,應時月的注意力終于從手上的彩條轉移。他又一次擡頭看着喬亦,本能般想說一句“你在幹什麼”,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又變成了另一句話:“……你覺不覺得我們也像是在收垃圾的。”
說出這話,他盯着喬亦,想看看這人準備怎麼回答。
——畢竟說好了連家具都換新的,這種又是積灰又是年久褪色的小裝飾品,居然還會随着搬家去往下一個住處,應時月想到這裡,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好笑。
可他們就是準備做這種無意義且好笑的事。
“那也沒關系,總還是不如陸語心那裡垃圾多的,”喬亦倒是很熟練地開始了拉踩,拉踩完了又說,“況且有些東西不僅可以被叫做垃圾,也可以被叫做青春的回憶,比如錯題集之類的。”
說是錯題集,但指的是不是錯題集,兩人都清清楚楚——雖說他們也确實保留着高中的錯題集。
當初高考出成績後,隊友們還調侃過,讓喬亦去把自己的那些本子當做“狀元筆記”賣掉,說有些家長就是會相信這些對小孩的學習有用。
“感覺像在詐騙,我的良心上會過不去的,”喬亦看着他們說,“況且真流傳出去了的話,肯定有人會發掃描版上網,感覺和社會性死亡沒什麼區别了呢。”
這話一說,應時月聽着也覺得,扔掉這些舊書怎麼想都不對。畢竟他們也算是半個公衆人物,高中筆記這種東西,萬一通過各種途徑被人看到,多少有點尴尬。
于是它們就都被保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