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都很空曠,草生長得很高,隻有沿路一直不間斷的電線、和他們正坐着的列車,昭示着人類所踏足的痕迹。遠方的天空自下而上形成了從熾色到橙色再到藍色的漸變,最終融入已然開始漸漸沉寂的深邃夜色之中。
“感覺世界突然緩慢下來了。”應時月于是說,“我是不是确實應該休息一會……像那些粉絲說的那樣。”
“都出發了,就沒有應該不應該之分了,”喬亦看着他,“無論如何,沿着劃定的道路向前就好了。”
“嗯。”應時月點點頭,然後笑了起來,“我們一直在向前呢。”
兩人并沒有選擇那種打卡景點的旅行方式——應時月和喬亦商量一通,選了幾個他們覺得合适的地方,每個地方住上一兩天,看看自然風景,拍一些照片和視頻作為未來給粉絲們的物料,如果有機會的話,再和當地的居民聊聊風土人情。
這就是這次的主要計劃。
*
他們的第一站是某個湖邊。
四月份的工作日,遊客很少,應時月舉着手機錄像的那段時間,再沒有第二個人從鏡頭前走過。
喬亦沿着木闆搭成的棧道向前走了幾步,最後在邊緣上坐下來,向着他招招手。
應時月按下結束拍攝的按鍵,也走過去,坐在喬亦身邊——接着這人伸手指了指他旁邊,從棧道的間隙中生長出來的小小的綠色植物:“這裡有一片四葉草。”
順着喬亦指尖的方向,應時月于是湊過去看,結果一個平衡沒掌握好,直接倒在了喬亦懷裡。
“看到了嗎?”喬亦接住他,而後笑了起來,“我小時候特别喜歡找四葉草,總覺得找到四葉草就能過上幾天幸運的日子——當然那些都是假的,生活該怎樣就是怎樣,但總需要一些用來自我安慰的東西嘛,不過說不定是那些幸運都被積累到某些未來的時間點了呢。”
“我找到了,”應時月的視線在那堆三葉草裡遊移了幾個來回,終于宣告了一句,而後又說,“可以将時限拉長一點,比如說,我們會一直幸運下去的。”
喬亦沒有回答,隻是擡起頭,視線望向遠方的湖面。
應時月于是也随着他的視線方向看過去——這确實是應時月從小到大見過最澄澈的湖水,近處的湖底的石頭清晰可見,遠處湛藍的湖面同天空連成一片。
偶爾一隻飛鳥從湖面掠過,濺起一圈圈向外擴散的漣漪。純白的雲緩慢地移動着,變換着應時月的想象力聯想不出來的各種圖景。接着應時月聽見身邊的人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感謝十月。”
“啊?”應時月愣了愣,“怎麼突然這麼說。”
“隻有你會願意陪我在這種無聊地方坐上一整天,聽我說一些不知所謂的話了,”喬亦說,又伸手指了指前方,“我小時候時不時會覺得,像那樣做一隻鳥其實會特别快樂,人類隻擁有平面的可行動路徑,而小鳥擁有一整個天空——但是後來感覺很多幸運的事,都隻有做人類、做我自己才能遇上。”
“……我從來沒有覺得無聊過。”應時月說,又重複一遍,“無論和你一起做什麼,我都從來沒有覺得無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