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在視頻裡、他說的、又或者是應時月說的話……卻反而有點讓人想不起來分别是在哪一場了。
又或許是因為在那些未成年的時光裡,說“最喜歡你”就像是吃飯一樣自然——而人自然不可能記住自己好幾年前的每一天都吃了什麼。
喬亦心想。
11.
在最近的一段時間裡,他坐在那個民宿裡的時間裡,也刷了很多曾經錯過的、在分開的這幾年裡粉絲給他們剪的視頻。
或許是因為這種銷聲匿迹式的分離帶着“再也不見”的濃厚be色彩,所以那些視頻也大多都有些一股無法抑制的意難平味道。下面有評論說時亦粉的招魂産出每一個都帶着be美學的色彩,但兩位正主的be卻一點也不好看,和美學兩個字完全是背道而馳的。
就像是一個……連爛尾都說不上,隻能說是突然斷更的故事。
但這個視頻不太一樣。雖然也招魂,雖然也有很多欲言又止的片段,整體的基調卻不那麼黯淡,是少有的……算是甜向剪輯。
喬亦點開下方的評論,不出意外有人在說,還以為回到2019年了呢——很順手地,喬亦給這個評論點了個贊。
12.
在六選的前一天下午,喬亦去鍊團的大樓見了何樂。
事實上,他嘗試問過能不能換個地方見面,比如大樓對面的咖啡館。畢竟屬于Link的那棟樓人來人往,說不準會遇到什麼熟人。
隻是何樂很果斷地回絕了他的提議,并且用一種很疑惑的語氣說,見到熟人不是更好嗎,難不成你還需要做心理緩沖嗎。
——當然,喬亦不相信她是真的疑惑,畢竟這人欲蓋彌彰加的那句話太顯眼了。
不過運氣很好的是,從他進大樓到來到頂樓,一路上沒遇到任何人。他悄悄進了何樂辦公室,同她商讨了一些下一步的計劃……無非就是如何宣布自己要回來這件事、以及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住哪裡、公演站位應該怎麼安排之類的。
鍊團畢竟人多,對大多數成員個體是沒有什麼具體規劃的,所以讨論這些内容就已經足夠了。
隻是——
“姐姐,你剛剛是不是說下月要搬新宿舍啊?”臨走之前,喬亦猶豫了片刻,還是又轉身回去,坐在何樂對面,并問出了這句話。
“我以為你準備裝沒聽到呢。”何樂笑了笑,一邊轉筆一邊拷問他,“說吧,是想讓我勸十月和你當室友,還是讓我阻止他和你當室友?”
“……什麼阻止啊,”喬亦說,“他不可能需要被阻止這種事的,應時月根本不會提這個建議。”
“哦,懂了。”何樂于是點點頭,“那我回頭和他說說,讓他和你住一起。”
“……不要,别給他施壓,”喬亦又說,“我知道姐姐你在想什麼——但是不要想着勸說他,正常問一下意願就行了,可以嗎?”
“……小亦同學,”何樂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迎着喬亦“悉聽尊便”的目光,來了一句,“你這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什麼問題?”喬亦擡了擡嘴角,反問了一句,“應時月不是我要解答的試卷、不是我要處理的問題、更不是我要攻略的遊戲角色——他隻是個自由的個體而已,在我們的人際關系裡沒有什麼需要被解決的事。”
“感覺你沒怎麼變。”何樂一聽這話,幹脆笑了出聲,“那實在太好了——對了,L隊那群人現在應該在樓下練習室,你注意避開哦。”
13.
何樂最後這句話說得暗示意味太強了。
即使喬亦本來沒這個打算,聽了這話都決定去看一眼——隻不過很可惜的是,他走樓梯下到了那一層,去練習室門口走了一圈,但什麼都沒看到。
那個練習室的門關着,裡面有隐隐約約的音樂聲傳來。有一個瞬間,他想站在門口聽聽看能不能聽到人聲,但最終還是選擇了直接轉身離開。
回酒店後,喬亦又在一樓拿了一個快遞。這個快遞裝的是他前幾天在網上訂的一個燈牌,堪堪卡在總選的前一天到。
本來喬亦沒準備去看總選的。但他看論壇說,應時月家今年線下人數可能不是很多,于是思來想去,還是去收了一張票,又訂了一個燈牌,決心去給現場增加一個“應時月粉絲”,雖然多少有點聊勝于無。
當然,這件事他還是給何樂報備了一句。
何樂聽到這句話,倒是用真的很疑惑的目光看着他,問了句“你怎麼不直接找我要票呢”。
“感覺有點奇怪。”喬亦如此回答,“說不出來的微妙。”
“但我覺得你收一張票混進觀衆席裡更奇怪。”何樂對此做出點評。
“對了姐姐,”喬亦不知道怎麼回複這句話,于是又提了另一件事,“不要給其他人說我明天要去現場哦——麻煩你了。”
“嗯,”何樂答應了一句,“但是我不說可能反而會起反作用,你确定嗎?”
14.
當時的喬亦并沒有意識到“反作用”是指什麼,所以回答了一句“我确定”。
直到第二天晚上,喬亦戴着能擋住半張臉的帽子坐在觀衆席上,被導播随處亂晃的鏡頭捕捉到并不斷放大、最後拉到和應時月同屏的一刻,他才意識到何樂的話中所指。
——不提前預告的話,結局就是被沒有提前得到囑咐的導播直接端上大屏。
但鏡頭都對了上來,全場的起哄聲随之響起,那也不可能裝無事發生。
于是喬亦擡起頭,晃了晃手上的燈牌,對着鏡頭的方向露出一個營業式的笑容——而他餘光瞥到同框畫面的另一側,應時月沉默地、像是走神般看着大屏幕時,便意識到……這個來自導播擅作主張的同框鏡頭,這個安排之外的提前“重逢”,将他在應時月那裡為數不多的好感度幹脆利落地打到了負值。
總歸是非常差的開局。
喬亦一邊假裝笑得沒心沒肺的,一邊在心中歎了個氣。
負值也是你活該的,他對自己說。畢竟前幾天那麼多機會都不去找他,一定要等自己“做好準備”——但現實就是,很多事是不可能準備周全的,瞻前顧後隻會害了自己。
隻是……既然都這樣了,那今天再怎麼說……還是必須得真正意義上去見個面。
——雖然可能會被冷嘲熱諷、被罵一頓、或者被冷處理當看不見,在重逢的第一天就被念出遲到的、這段關系的死刑宣判,怎樣都有可能。喬亦心想。
應時月掉了選拔,這會應該并不是想看見他的時候,但這種情景下,見面或者不見面都顯得自己很過分……那還是去見一面比較好。
自己有Link的證件,能證明自己是這個團的成員,那大概就能說服……或者說騙過安保人員,進入演出場地的後台。
喬亦如此想着,在觀衆退場之時,拉了拉帽檐,悄無聲息地走向了一個和所有人都逆行的方向。
15.
無論是什麼形式的審判,都到應該去面對的時刻了。
喬亦心想。
逃避是最錯誤的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