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悠悠的駝鈴聲遠遠傳來,聽聲音越來越近,虞隐翻身下馬,看到一隊商隊從遠處走過來。
他牽着馬,進客棧後院,慢吞吞地把馬栓好,再走回客棧前門,正好和商隊的人打了個照面。
為首的商隊首領,是一個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指揮商隊鬧騰騰地卸貨。
他身旁跟着一個滿臉橫肉的絡腮胡子,一甩胳膊,單手扛起貨物放到肩上。
絡腮胡子經過虞隐身邊,見他的目光一直黏在貨物身上,惡狠狠地兇了一句:“看什麼!”
虞隐沒說話,側身避讓,給他挪了路,走到院子裡,離商隊遠了一點。
客棧掌櫃在院裡擺了幾張破桌,幾條長凳。但這裡風沙大,桌子凳子上覆蓋一層沙土,若是在這裡端着飯碗吃飯,沙土就是調料。
院門口有一株胡楊樹,虞隐走過去,站在樹蔭下,眺望遠處的沙漠。
沙漠一望無垠,除了黃沙還是黃沙。高低起伏,連綿不斷的沙丘一直延伸到天邊。偶爾幾蓬沙棘草,可以阻擋下視線。
剛剛商隊行來,踩過的一串駱駝印,還有虞隐的馬蹄印,便是這沙漠上的痕迹。
虞隐歎了口氣,他來到北漠,收到虞正青的傳信,約他在這客棧見面。
但已過去兩日,他仍沒有看到虞正青的身影。
他有些擔心,以前聽康玄庭提起過,北漠危機四伏,與虞正青到了約定地點,偏偏不見人,他擔心虞正青的安全。
這麼想着,虞隐摸了下腰間劍柄,虞正青的修為比他高,他反倒還擔心人來了。
如果真要遇到危險,恐怕他才是讓人擔心的那個。
剛剛虞隐騎馬,繞着這客棧探了探路。
這客棧是兩個城池之間,唯一能歇腳的地方。
四周被荒漠包圍,唯有這客棧周邊,有一處水源。
那水不深,清澈見底,能清楚看到水底的石頭。
遠遠望去,虞隐還看到有沙狐前來喝水。
它們都很機警,即使虞隐離得遠,也朝虞隐這邊看了一眼。
虞隐沒過去打擾,他騎着馬悠悠走回客棧,心道,這老闆也是個有能耐的,能占據到這位置,安穩地開着客棧。
但他沒有見過東家,隻見過客棧掌櫃,和兩三個夥計。
這幾個人不是修真人士,是普通人。
普通人能在杳無人迹的大漠裡照看客棧,還活得滋潤,虞隐挺佩服。
風吹過胡楊樹,樹葉沙沙作響,虞隐回神,不再眺望沙漠,轉身數胡楊樹的葉子。他覺得再看下去,眼睛都要變黃,看什麼都是黃色。
商隊的人已經進入客棧,貨物搬了進去,駱駝也牽入後院。
隻有一個商隊夥計,五十多歲的老哥,曬得黑黢黢的,蹲坐在客棧門口廢棄的石磨上,粗糙的大手擰開水壺,痛快地喝了一口,發出滿足的喟歎。
虞隐看了他的水壺一眼,他慢吞吞地路過那夥計身邊,卻沒聞到什麼味道,隻是尋常清水。
來客棧的時候,他便找老闆要來的這客棧的酒,但是喝着沒什麼出奇,就是尋常的酒,不像是趙宣提到過的。
這老哥是個熱情,愛說話的,他見虞隐從他身邊走過,便打招呼:“小兄弟一個人啊。”
虞隐仗着有修為在身,這商隊裡也沒有修士,便大大方方地說:“是啊。”
“那你可得小心喽,這沙漠裡,有沙匪,有馬賊。除了這些攔路的,還有毒蠍子,要是被咬一口啊,離閻王就近了。”老哥興緻勃勃地說着。
虞隐便蹲到他身邊:“老哥,我對這沙漠了解不多,你再多說點。”
這幾天,他在客棧裡扮演着,對沙漠好奇的,有點武藝在身上,天不怕地不怕的無知年輕人形象。
身邊有人熱情聽他說話,老哥興緻更高,他手指向前方:“沙漠裡還有一個神秘教派,他們教中收弟子,就是強行抓人,特别愛搶細皮嫩肉的年輕人。”
“喏,就是你這樣的。”老哥指了指虞隐。
虞隐很配合,立馬瑟縮了一下,裝作一副害怕的樣子:“可真吓人,還有要注意的地方嗎。”
那老哥見虞隐十分捧場,又眉飛色舞地說道:“前方再行五十裡,就是一處關卡。但是這關卡附近,藏着一處迷宮。如果誤入迷宮,你看着關卡的城牆,可就是走不過去。”
“不過呢,傳說這迷宮裡有寶藏,所以雖然危險,年年還有膽大的想去尋寶呢。”
“胡老五!你又在胡說八道了!”一聲銅鑼般響亮的大嗓門,猛地從一旁響起。
虞隐早已感知到有人走過來,他卻同胡老五一樣,一副被這嗓門吓了一跳的樣子,從地上彈跳起身。
來者正是那絡腮胡子。
絡腮胡子握拳瞪眼,一臉兇相。
“喊什麼啊,我同小兄弟聊聊天。”胡老五嘟囔着,把水壺蓋擰好。
“别想偷懶,去搬!”絡腮胡子支使胡老五。
“誰偷懶了,歇會兒喝口水都不行啊。”胡老五嘴硬,但人卻邁開腳,走進客棧。
那絡腮胡子轉身之前,又瞪了虞隐一眼。
虞隐假裝害怕,目光閃躲着,移開視線。
絡腮胡子哼了一聲,進入客棧,又大聲嚷嚷催促胡老五走快點。
等人都進去了,虞隐看向胡老五剛剛指的方向,神秘的宗教,還有迷宮。
在來北漠之前,他搜集了一些北漠的資料。虞正青在信中也提到一些,但是他從未聽說過,這附近有什麼神秘教派。
倒是那迷宮,他有所耳聞。
聽說進入迷宮的人,都會困死在裡面,從來沒人能安全走出來。
那迷宮入口不固定,隻有一個大緻範圍,所以沒人敢靠近那片沙漠。
虞隐垂下眼,胡老五口中的話難以分辨真假。
他又慢吞吞地走進客棧。
客棧裡隻有幾個眼熟的住客,窩在一邊喝酒聊天。
不見跑堂的夥計,應該去招呼商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