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在櫃台前,啪啪地撥着算盤。一向精明的眼睛,随着算出來的數字,閃着欣喜的光,連唇邊的兩撇胡子都翹了起來。
商隊來了這麼多人,他能大賺一筆。
“掌櫃的,”虞隐湊過去,悄聲搭話,“剛剛聽商隊的胡老五說,這附近有沙匪馬賊,有個什麼什麼教,還有迷宮,都是真的嗎?特别是那迷宮,裡面難不成藏着寶貝?"
掌櫃停下撥算盤珠子的手,斜了虞隐一眼:“沒事别瞎打聽,那胡老五嘴裡有一句實話嗎。”
虞隐作出讪讪的樣子:“這不是聽他講的好奇嗎。”
“想活命的話,就别什麼都好奇。”掌櫃撂下一句,又埋頭撥起算盤珠子。
虞隐瞧了那算盤一眼,離開櫃台,又走到外面。
客棧為了防風防沙,窗口開得又高又小,光線較暗,虞隐不太喜歡待在裡面。
他走到外面,像剛剛胡老五那樣,蹲坐在門口。
掌櫃說的話裡,還是藏着一些信息。
他同商隊很熟,知道商隊裡夥計的性格。沙匪馬賊,教派,迷宮,他沒有否認,隻是警告虞隐,證明都真實存在。
但是虞隐有些疑惑,若是這麼危險,他們客棧是怎麼經營下去的,客棧的東家是什麼人。
還有,為什麼那個教派,打聽到的消息裡都不曾提過。
天色突然暗淡,虞隐看看天光,正午剛過,怎麼就要黑了。
風比剛才更大了,胡楊樹葉嘩啦啦的,門口沙樓上插的客棧旌旗也烈烈作響。
後院突然傳來馬和駱駝不安的嘶鳴聲。
虞隐警惕地起身,看外面天象。
絡腮胡子急喇喇地從客棧裡沖出來,他看看天,抓了把沙土,嗅了下一把扔掉:“黃霾要來啦!”
黃霾,就是沙塵暴,虞隐握住了劍柄。
在大自然生成的黃霾面前,修為有用嗎?虞隐還不知道答案。
趁着黃霾還沒到,客棧裡所有人都出動了,收東西,關窗,啪啪給窗戶釘上木闆。
在關門前,虞隐站在客棧門口,朝外面又看了一眼。
天邊已經能看到隐隐的沙塵。
絡腮胡子一把将虞隐拉了進去:“不要命啦,還不快進來。”
客棧夥計将門啪地關上,立時有人拿着木闆定了個米字。
客棧裡黑乎乎的,唯一的光是幾盞羊油燈。
火焰慢慢地閃爍起來,随着外面風聲越來越響,抖得也越厲害。
衆人的身影,映照在土牆上,也都顫動起來。
“從哪透過來的風,還有什麼地方沒封嚴?”掌櫃伸手護住油燈的火苗。
立刻就有幾個人上上下下的檢查起來。
很快,從樓上傳來說話聲:“這裡有個縫。”
“闆子遞給我。”
之後,就是釘木闆的聲音。
火苗的顫動弱了,光線穩定下來。
衆人終于坐回椅子上。
半掩在昏黃的燈光下,虞隐掃視着衆人,發覺這些人,有一種默契的行動力。
一察覺黃霾要來,便立刻動起來,掌櫃的問哪裡漏風,他們又自覺去查看。
沒人主動要求怎麼做,但他們配合無間,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而且,這群人都是普通人,沒有修士。他們隻是臨時聚合在一起,這樣的行動卻無可挑剔。
普通人能做到這種地步,讓人驚歎。
胡老五抱着他那個水壺,和虞隐擠在一張桌子上。
“第一次來沙漠,第一次遇到黃霾。”胡老五看着虞隐,嘿嘿地笑,“你算不錯了,沒被吓癱這。”
“這小兄弟是不錯,沒經曆過也不慌,剛剛釘木闆手腳也快。”同桌的另個客棧住客也贊道。
卻聽旁邊絡腮胡子冷哼一聲:“就你們這些有錢的公子哥,仗着手上有點功夫,閑着沒事跑沙漠來。來幹什麼,找死啊。”
商隊領隊拍了他一下:“怎麼說話呢。”
“又沒說錯,”絡腮胡子不服,“我們往返沙漠這麼多次,他這樣的見得少了?還不是被迷宮裡的寶藏傳說吸引的。”
虞隐連忙擺手:“我不是,我就是想看看這沙漠的風光。什麼迷宮,還是我剛剛才聽說的。”
絡腮胡子嗤了一聲:“風光?全是黃沙有什麼好看的。”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虞隐搖頭晃腦地吟了兩句。
“嘁,還拽文呢。”絡腮胡子嘟囔了一句。
領隊又啪地拍了一下:“行了,别跟個刺頭一樣。”他對虞隐道歉,“小兄弟對不住啊,他就是不會說話,你别放在心上。”
“哪能啊,”虞隐笑笑,“胡子大哥是嘴硬心軟,剛剛還拉了我一把。”
有一些人就是,看着是個刺猬,你一誇他,他反倒不好意思,把刺收起來了。
“誰心軟了。”絡腮胡子嘟囔,卻不再說什麼。
外面風聲越來越響,衆人不再說話。
客棧掌櫃忽然站起來,走到牆邊,将耳朵貼上去,仔細聽着。
“這風有點古怪。”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