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的宴會……
程弋眉頭緊鎖,脖子上拴着的領帶就好像獄卒的套鎖,金銜玉緊緊勒着他,幾乎要把他的脖子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阿弋……”
這道怯生生的聲音一下撫平了他心中洶湧的風暴,這是他唯一的淨土,此世間唯一的摯愛。
程弋努力放松自己,用極緻輕柔的嗓音安撫着宋黎,他就像第一次來到野獸群中的白兔,膽怯地瑟瑟發抖。
程弋的目光柔情滿溢,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他是宋黎在這裡的唯一的依靠。
“别怕,我會保護你。”
從金銜玉手中,從他父母手中,他今天就要向在場所有人宣布,他這輩子隻會娶宋黎一個人。
在二樓隐秘的角落,一個長身玉立的男人把這一切都收入眼中。他的指節在暗處無聲泛白,金屬欄杆的冷意透過掌心滲入血脈。
“金……”來人穿着一身黑西裝,沒什麼配飾,足夠得體但也不怎麼起眼,像藏在男人身後的影子。
沒等他說完,男人就轉過了身,留下一句帶着冰碴的“走。”
他的背影像一棵披着雪的蒼松。
宴會廳裡香鬓如雲,人人身披華服,數萬枚棱鏡折射出星辰般的光暈 ,金碧輝煌。
今晚,江城所有能稱得上豪門的家族都聚集在這裡,每個人都準備好了在金家和程家宣布聯姻的時候送上早已練習過千百遍的笑容與祝福。
人人手裡端着一杯酒,表面上在嬉笑攀談,實際上都在用餘光注意着樓梯口。
這是在金家第二莊園舉辦的宴會,金銜玉作為金家的主人會從這裡出現。
當金銜玉出現的時候,人群的熱鬧幾乎達到了頂峰,不論心裡有多不滿這樁婚事,沒人想在這一天掃金銜玉那個瘋子的興。
沒人想被一個瘋子盯上。
金銜玉出現了,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不好看,相比之下,他們才像是要訂婚的,金銜玉反倒像是來上墳的。
衆人把話都藏在心裡,仿佛沒看見他的冷臉一樣,面上仍然熱切的笑着。
跟着程弋站在宴會廳一邊的宋黎,此時就像老鼠看見了貓,他有往程弋身後躲了躲。
一道古井無波的聲音從宋黎身後傳來,“麻煩讓讓,你踩到我了。”
宋黎吓了一跳,沒看清人就趕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語速因為着急而變快,宋黎很清楚,這裡沒有一個人,是他惹得起的。
“沒事。”從剛才開始,對方的聲調幾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宋黎好奇地擡頭去看他,眼前是一個了無生氣的青年,讓宋黎無端聯想到,一截掉到水溝裡的枯木,在沒有任何人會注意的角落身上長滿黴斑。
很奇怪。
按照常理來說,宋黎應該不認識能出現在這場宴會上的除程弋之外的人,即使認識他們對他的态度也多是嘲笑、玩弄居多,可是面前這個青年卻給他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好像他們在哪裡見過似的。
宋黎怯生生的開口:“我,我們是不是認識?”
青年用堪稱詭異的眼神瞟了他一眼,随後又低下頭,“應該沒有。”
他不說話了,像一顆埋進土裡的蘑菇,終于尋到了片刻安穩。
宋黎也不敢再打擾他,識趣的閉嘴了。
金夫人俨然成為了全場的主導者。
說來也有趣,她年輕的時候并不把宴會當回事,一心隻想着要跟金昌運做一對神仙眷侶?
然而,就像大多數人一樣,他們年輕時立下的理想往往不能實現,總要向現實妥協。
金夫人也是這樣。
她被迫在金家住宅養病,一養就是30年,直到近幾年,她才以金昌運的夫人、金銜玉的母親的身份開始活動。
想到這一層,她難得對金銜玉滿意一次。
金夫人高傲的揚着保養得當的脖頸敲敲酒杯發出清脆的聲音吸引來衆人的注意,杯中金黃色香槟酒因為振動發出一圈圈規則的波紋。
金夫人與程家夫婦站在一起喜笑顔開:“歡迎各位的到來,借着這個場合,我要向大家宣布一則喜訊,那就是我的兒子金銜玉即将和程氏集團的二公子程弋訂婚——”
“我不同意!”程弋憤怒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人群如同摩西分海一般瞬間分開一條通道,露出後面拉着一個清秀小男生的手的程弋。
“哇——”圍觀衆人在心底發出感歎,随即都幸災樂禍起來。
他們并非都是金家和程家的敵人,甚至不少人都和這兩家或多或少有着合作,隻不過看天驕掉下神台,比看他們強強聯合有意思多了。
程弋拉着宋黎一步步走進人群中央,在場所有人的眼睛卻都釘在臉色鐵青的金銜玉身上。
唐風想要上前一步,卻被身邊咬牙切齒的李明月死死抓住肌肉鼓起的小臂。
這是金銜玉舉辦的宴會,鬧得像個菜市場一樣隻會讓金銜玉被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