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将弟子印給他?”
杜若上至一層上半,手中長劍早已換成水壺,看見來人,聽見問話,她微微垂眸,水壺傾斜,點滴露水灑落,虛幻的陽光照射過來,不暖和卻會讓花草變得晶瑩剔透,有種别樣的動人。
“不給如何,他便是會去求師父,師父若提出嚴苛條件,他那性子定然拼死去做。去黃泉算是勉強搶回一條命,他可能還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不給他,再讓他丢了性命?”
杜若聲音慢悠悠地,即便說了那麼多話,但語氣還是有條不紊,氣定神閑。
來人一身青衣,發絲垂落,但發梢那幾鬓青絲稍稍蜷縮,他長得十分秀氣,嘴下一顆血色紅痣,平添似女子般的妩媚。
他手執長扇微微扇動,自帶風流之色,最突出的莫過于他長扇上寫着的那四個大字“無愛則剛”。
“不合規矩之人,死了就死了。”陵遊微微一笑,眼睛眯成月亮的形狀,但他的話卻無情得讓人心碎。
杜若眼神輕輕從那扇子上帶過,繼續垂眸,遮掩自己眼中情緒:“那我轉告他,你那枚不給了。”
扇子舞動的弧度明顯變慢,陵遊臉上笑意不減:“既然闖過黃泉,那就給他吧,畢竟這無聊的神萊劍宗好不容易有個好玩的人,任他折騰折騰。”
都說木塔最受規矩,但無人知道那個神出鬼沒的木塔三弟子有多桀骜不羁,玩世不恭。
但杜若沒說他,因為隻有杜若沒資格說他。
杜若沉默下來,隻輕輕嗯了一聲。
陵遊望着杜若,望着她養的那些花兒,他身影一閃,再出現便在杜若腳邊。
他半蹲下來,生生拔下一朵陵遊,起身時撚着陵遊親昵地夾在杜若耳畔,端詳片刻,見正了,與她耳語:“師姐,你今日想起那人了嗎?”
杜若手一顫,水壺滴落些許痕迹。
陵遊看在眼裡,貼近杜若耳朵,再更近,似乎都快要咬上的時候。
杜若忍不住退開一步,說道:“太近了。”
陵遊果然頓住,勾唇笑起來:“師姐,别忘記你欠我的。”
杜若深邃而複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假意去澆别處的花草,與他擦身而過,再次垂眸再次澆花:“我記得的。”
陵遊繼續扇動扇子,笑容弧度不變,但眸中漸漸凍結一層薄薄的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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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我要去學堂?”
回去的路上,若九春忍不住問。他靜聽靜思少說,隻是不明白一些事情在領悟而非真的傻,霍浮岚為他做的事情他都知道,隻是不明白自己為何要去。
霍浮岚牽着他:“因為你要變強。”
“為何我要變強?”
“這世道原本就是得變強的。”霍浮岚不是象牙塔上不知世事的少年,他也不希望若九春是,他領若九春回來,原就覺得這裡會讓他強大,強大到漠視一切阻礙。
“去了就能變強了嗎?”若九春又問。
“不一定。”
二人一問一答,終于,若九春歇下問題,隻是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岚妹。”
風塔之中,有人早已等候多時。
霍浮岚看着自己房間外的白榆,白榆算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那種人,霍浮岚幼時見他見得多,但越長大見得越少了。
作為風塔的主人,蘭蕪華很閑,但作為風塔的大師兄,白榆很忙,他近乎包攬了那個無所事事地師父要做的大半事情,所以從木塔回來之後竟能見到白榆,霍浮岚便知道他有事找自己。
于是霍浮岚先開口問道:“大師兄,有事嗎?”
白榆抿了抿唇:“岚妹,這兩日你去哪裡了?”
霍浮岚愣了愣,想起唐素仙的話,她千叮咛萬囑咐地讓自己不要露餡兒,說起來,她找的借口是什麼來着?
哦,和女仙約會。
霍浮岚無語,不知道唐素仙看了多少話本才能想出這樣蹩腳的謊言。在仙界,女仙可比他們這些男人看重前途得多,比如唐素仙,看起來小小一隻,但做起任務卻來比男人還拼命,更别提修煉時刻,修煉起來簡直像修了無情道一樣,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和女……”
霍浮岚動了動嘴,還是說不出那麼孟浪的話,他無聲歎息,換成了别的:“師妹和師兄說過了,我便不重複了。”
瞬間,白榆看向的眼神沉了下來,臉色也是一變,但白榆定力強,他忍住了,隻是語重心長地對霍浮岚道:“岚妹,你年紀尚輕,修煉之路還很長,不要耽于情愛,多少仙凡道心因此殒毀,前車之鑒,望自珍重。”
“多謝師兄教誨。”霍浮岚心中有苦說不出,這小師妹,罷了,下次還是事先與她說好,免得她又胡言亂語,毀他清譽。
白榆看了眼霍浮岚行禮的模樣,目光掃過若九春身上,看見那稚嫩的面容,他目光頓了頓,忍不住問道:“岚妹,九春他……當真不是你的孩子?”
霍浮岚:“……”
“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