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書房之中。
香爐緩緩升起,淡淡的香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開着的窗戶送來一縷一縷清風,将香味沖開而又讓方正的屋内不失新鮮的空氣。
書案上早早便有人送來了折子。
白皙修長的指尖翻開折子,望着折子第一頁寫下的文字,齊岚眼眸微微一頓。
唐春,年十六,宮女之子。
宮女之子原也不算什麼驚人之事,但随着他再翻開的那一頁,頂上第一句話卻讓齊岚實實在在愣住了。
竟是這樣。
他恍然想起唐春的模樣,怪不得他長得那般貴氣,不似那些幹粗活的人,原來是承了那一族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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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往裡進,别磕着碰着把東西磕壞了……”
唐春喝着粥正胡思亂想着,忽然,窗外傳來一陣喧鬧聲。
他擡起頭望過去,便看見了許多陌生的人,但那些人衣服都比他的好,看得出都是些受寵的小太監。特别剛剛嚷嚷着說話的那一位,面色趾高氣昂的,其他人在他面前氣焰都要矮上一節。
“發生什麼事情了?”唐春問彩之。
彩之搖頭:“我也不知道。”
正說着,他房間門便被推開,領頭的小太監跨步走了進來,然後站在一旁,拉着門,旁若無人地叫嚷:“進來進來都進來,動作小心些,放到該放的地方去。”
唐春皺起眉,還沒說話,倒是彩之先好奇問道:“喜慶公公,這是在做什麼呢?”
喜慶?
唐春聽到熟悉的名字,想起昨夜那人好像也曾提及這個名字,他說的好像是“有需要就找喜慶”一類的話。
他就是喜慶嗎?
唐春知道了他的身份,自然知道他是誰派來的了。
喜慶聽到彩之的詢問,邊看過來邊說道:“殿下心善,怕這裡破舊難以入住,便賞下些東西給你們,這裡有些被褥衣裳,隔壁配了間小廚房,若想做些吃食方便。你們好生住着,還差什麼再跟雜家講。”
漂亮的屏風擺在了房間裡頭,唐春望着那屏風上金絲勾勒出的竹影愣了愣。
這樣名貴的屏風放在他一個奴才的房間,合适嗎?
而且為什麼是屏風?
見唐春看入了神,喜慶嗤笑一聲,這一聲立馬拉回了唐春的思緒,唐春下意識看向喜慶,喜慶說道:“主子雖賞下來了,但你且珍惜愛護着,這東西比你的命重要。”
唐春自然知道。
他想起彩之說的話,那人救他無非是為了公主殿下,他們這些奴才在那些皇子公主面前甚至比不上這扇屏風。
唐春垂下頭,一句話不發。
喜慶見他不說話,隻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翻了個白眼在心頭罵了一句“呆子”,便也不再管他。
“殿下對你可真好。”彩之小聲說道,唐春看向彩之,看見了她眼中的羨慕。
“對我好?”
彩之重重地點頭:“你逃走被抓,殿下不僅救了你還給你請太醫,現在還賞下好多東西給你,殿下對你真好。”
“他是為了公主。”唐春說道。
彩之想起前因後果,又一點頭,毫不猶豫:“也是。”
喜慶送完東西離去,彩之将碗收到小廚房去,房間内隻剩下了唐春。
他望着屋内新添置的東西,不明白這有什麼意義,他不過是個賭注,用完就會被丢棄的賭注,不可能永遠住在這裡。也許是皇族豪橫,這點兒不算什麼吧。
就像太子殿下一樣,也許擁有得太多,随便施舍一點給旁人也無妨。
人與人就是不一樣的。
就像唐春,從未得到過任何善意,所以才對那一點點虛僞的善意耿耿于懷。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唐春如夢中驚醒一般,他詫異地看向聲音處。
房間門不知何時被人推開,現在隻能聽見它合上的聲音。屏風側邊,他看見月牙色的衣角垂落,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
直到對方在他眼前站定。
唐春擡頭,便是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睛,那笑容并不虛僞勉強,看上去仿佛見到自家小輩不經意間便流露出幾分親昵。
是齊岚。
唐春回過神,作勢要起身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齊岚擡手将他按下:“無妨,躺着便是。”
“多謝太子殿下。”
聽唐春說完,齊岚環顧房間,滿意道:“昨日孤就見這裡簡陋,現在看上去好多了。”
唐春望着他,說道:“這些東西貴重,奴不敢收,殿下收回去吧。”
齊岚詫異:“你不喜歡?”
“不敢。奴隻是怕奴笨手笨腳,别弄壞了殿下賞賜之物。”唐春回答。
齊岚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聽完後隻笑了笑:“不喜歡也無妨的。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你不必這般謹小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