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岚這麼說,唐春卻不敢在再信:“太子殿下還是收回去吧。”
唐春這副模樣讓齊岚覺得奇怪。
好像一夜過去了,眼前這人突然生分了,或者是他在有意識與齊岚拉開距離。
也許是有人和他說了什麼。齊岚猜想。
他想了想,沒有過多解釋什麼,隻是伸手緩緩碰了碰屏風,含着笑意說道:“這屏風是孤幼時受傷時候父皇送給孤的,那時孤也摔得很疼,和你一樣,傷着了背,那些太醫圍着孤要給孤上藥,除了太醫還有宮女和小太監,孤那時感覺孤就像一塊金子誰都想看兩眼……”
似乎回想起那個時候,齊岚忍俊不禁。
他說得太有趣,讓唐春忍不住跟着他想,仿佛也能看見那個時候的太子殿下了,唐春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竟勾了勾唇。
但齊岚看見了。
齊岚打趣道:“你别笑,孤那時可惱怒了,說誰要看着孤,孤就不上藥,孤甯死不屈。”
齊岚輕笑着。
“奴沒笑。”唐春嘴硬道。
頓了頓,唐春又道:“後來呢?”
“後來啊,父皇便送了孤一面屏風,他說,皇帝禦賜屏風,方圓之内閑雜人等不準進入。”齊岚看向唐春:“所以孤想着,孤都會惱怒,若你受了傷,是否也會惱怒被人看見。”
這是齊岚賜下屏風的原因。
唐春愣住了,最後他沒想到這位太子殿下竟是為他好。
他抿了抿唇,說道:“奴與太子殿下不同,哪怕奴死了,也無人在意的,更别說隻是受了傷。”
齊岚目光頓了頓:“對不住,孤沒想過。”
齊岚确實沒有想那麼多,經唐春一說,他意識到自己好像做錯了,坦然地道了歉。
就是這一道歉,唐春又是一愣。
這樣尊貴的人竟然會向奴才道歉,唐春覺得驚詫。
但是放在眼前這個人身上,又好像不算什麼大事。
于是他道:“太子殿下不必道歉,承了您的恩情,奴會拼命報答您的。”
哪怕齊岚有别的目的,但唐春确确實實被人救下了,而且太子殿下是君,而他不過區區奴隸,哪怕他不想又能如何?
果然是有人跟他說了什麼。若方才隻是猜測,那現在齊岚便是确定了。
唐春應該已經知道了他與素素的賭約。
齊岚終于無話解釋。
他微微歎了口氣。
他救下唐春時的确并無别的目的,隻是覺得素素不該一時任性葬送一條無辜的生命。但是賭約也是他提出來的,那時候目的便不單純了。
“你好好養傷,一切盡力而為便是。”齊岚隻是道。
“是。”唐春仿佛逆來順受。
齊岚看着唐春,看了很久很久無話。
就在唐春以為齊岚要離開的時候,他卻坐了下來,就在唐春身邊。
他輕輕替唐春掖了掖被角,一如昨夜那般:“你且放心,孤既然救下了你的命,便會一直保住,孤從不半途而廢。”
是嗎?
唐春不信。
但他仍舊說道:“是。”
他回應太子殿下,是規矩,但他不信齊岚,是為了自己。
而齊岚也知道唐春不信。
他看着唐春,想起了今日在書案上見到的那本折子。
他的身份齊岚知道得清清楚楚,卻更覺得他可憐。
某位質子強納宮女生下的孩子,那位質子回國後卻再不承認他的存在。
後來戰火燎原,他的處境便更為可憐,也許他一生都不會知曉自己的身世,卻因為那位生父誤了一生。
齊岚見到這些之後才恍然明白,難怪宮中人那麼多,公主放走一個不起眼的馬奴罷了,竟剛剛放走就被抓了回來。
也許素素想救他,但在這種情況下,素素的行為卻并非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同時,齊岚想起那本早早擺在自己書案上的折子,是誰遞來的不言而喻了。
齊岚後知後覺意識自己的提議不好,他向素素提出賭約,原本是為了素素,為了将素素留下來,現在看來,這有可能會成為堂而皇之殺掉唐春的借口。但是棋局開始由他,過程和結果便不由他了。
齊岚愧疚于唐春。
可事已至此,他隻能盼着唐春趕快好起來,然後赢過素素。但這一次更多的是為了唐春。
“你今日感覺如何?”想着,齊岚便問唐春。
“回禀太子殿下,奴很好。”不鹹不淡的語氣,聽不出好來也聽不出差。
齊岚又歎了口氣。
這少年,外表順從,心底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