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惜亭并不擔心自己帶的新人回答不出。
但不知是否謝序甯給人心理壓迫感過強的緣故,以緻于讓人自我懷疑,這時說什麼都是錯的。
在“對方不可能提那麼簡單的問題來考我”的前提下,更不敢随意回答。
方惜亭常年被謝序甯這樣的心理戰術壓制,看不過去,挺身而出把那孩子護到自己身後。
男人瘋狂逼近的視線,在捕捉到自己的瞬間戛然而止。
謝序甯眸色清亮,眼睫幾乎都要和方惜亭貼在一處。
雙方氣息溫熱,呼吸深深淺淺地緊密交遞着……
謝序甯看方惜亭終于按捺不住,面上笑意更深:“方副隊想出頭?”
方惜亭白眼翻得眼疼:“欺負新人好玩嗎?”
副駕明明給你讓了,豆沙包雖然給了他,但人家也沒來得及吃。
謝序甯你心胸狹隘,仗勢欺人,斤斤計較也别針對的太明顯。
“嗯……倒不怎麼好玩。”男人輕吸口氣,認真點評:“但分析的重點确實是錯了,我也是看在我們多年的情誼,才特地指正。”
男人賤兮兮地:“你知道我平時不愛管這些事。”
方惜亭恨不得打他:“你的提問,要不要我替他回答?”
“如果是方副隊回答的話,那我得換一個問題。”
謝序甯沒拒絕,反而若有所思道:“但我不能白動腦筋,要不要賭?”
又賭?
方惜亭險笑起來:“你先出題。”
謝序甯絕不讓步:“是不是怕輸,不敢賭?”
“……”
那時明知是個圈套,兩名“賭徒”卻互不低頭,瘋狂下注。
方惜亭仿佛忘了,自己剛輸給謝序甯,還要做他一個月司機的事。
當下被人架在火上烤,氣血翻湧起來,自己拍桌應下:“賭。”
謝序甯順勢而入:“就賭你車的使用權,你要答不上來,半年之内,你車什麼時候開,什麼時候停,誰能坐,誰不能坐,通通我說了算。”
那副駕的位置,謝序甯要定了。
雙方氣勢洶洶、電光火石,若不是現場有人,怕是都能直接動起手來。
而諸如查案過程中的重點、順序,這些問題對方惜亭來說都是小菜一碟,謝序甯自不會提。
男人早有準備:“既然大家都知道,碎屍是從藍湖垃圾場被發現的。”
“而藍湖垃圾場,晚20點會有垃圾車準時出發,根據不同的繞城路線,收取生活垃圾運回。”
“那麼請問,根據已知的條件,我們應該怎樣才能算出裝載碎屍的垃圾車,是由第幾輛返回車輛倒入的?”
果然是這個問題,方惜亭就知道!
剛剛返程路上,他看到謝序甯算了一路,難道那臭狗已經算出結果來了?
如果能得知是第幾輛返程車投入的垃圾,确認車輛行走路徑。
就能立即縮小兇手抛屍的大緻範圍。
在天網覆蓋的當下,三袋黑色重物并不容易掩人耳目,說不定他們還能直接鎖定兇手的住址片區。
但這個問題根本不是那麼好計算的。
尤其客觀變量很多,不管是當天的垃圾分揀進度、重度等等,都會導緻計算結果出現偏差。
如果是方惜亭自己,可能會采用現場實驗的方式來鎖定車輛。
就算結果不精确,但也能前前後後劃出一個大緻範圍。
隻是在謝序甯一整套精密的計算公式之下,他如果說出現場實驗這樣的話,又未免有些可笑。
畢竟那是一項極其耗費時間,以及人力物力和大量實驗對比數據的繁瑣工程。
方惜亭正遲疑間,面上表情變得複雜。
謝序甯勝券在握,開始倒數:“五、四、三……”
現在拿筆也來不及了,而且自己從一開始,就沒什麼計算的思路。
根據傳送帶的運轉速率,阿姨分揀時的手速,當天垃圾車傾倒的時間,收容池的厚度以及各方面因素,都很難得到完全精确的答案。
即便在内心隻認可通過監控查詢,以及實地垃圾傾倒的實驗數據結果。
但方惜亭在謝序甯草稿紙上那一大篇的計算數據之下,沒辦法心安理得說出這句話。
他丢不起這人。
在“二、一”也倒數結束後。
方惜亭咬牙認輸,想來不過半年的車輛使用權而已,比起這個,他自然更好奇地問:“說吧,你怎麼算出來的?”
謝序甯:“算?算什麼?”
方惜亭:“你不是算出第幾輛車了嗎?”
謝序甯:“沒有啊,誰說我算出來了?”
方惜亭:“那你問我這個問題?”
謝序甯:“我就是因為算不出來才問你呀。”
男人理直氣壯地:“我要是算出來了,有答案了,我還問你幹什麼?”
方惜亭牙快咬碎了:“……”
這句話的邏輯無懈可擊,自己張開嘴都不知道怎麼反駁。
要不是現場還有外人,謝序甯這時候已經挨打了。
方惜亭:“所以這個問題沒答案?”
“答案嘛……倒是也有。”謝序甯摸摸下巴。
他站在方惜亭的雷點仰卧起坐、反複橫跳:“我雖然推演出了兩個結果,但根據變量的變化,得到的結果差異太大,感覺不太靠譜。”
“所以個人意見還是,再去藍湖垃圾場實地實驗。”
他說什麼?
他還是要去實地試驗?
“……你。”你TM的。
方惜亭咬牙的腮,氣得鼓起,這句話謝序甯不如不說。
雙方在氣對方的這一點上,似乎都有天生的優勢。
會議後半程,幾乎完全是兩個人互博的八角籠場。
在安排各組所需負責的當前任務後,方惜亭倒回辦公桌前,又緩了小半天的氣。
他血壓飙高180,差點直接撅了過去。
而部分小組成員,負責在各片區派出所,拿取近期失蹤人員的檔案資料進行比對。
符合最終屍檢結果的,一律進行實地摸排走訪。
再根據得出兇手并非首次作案的結論,需要在公安系統搜索未破懸案。
确認是否能找到類似的作案手法,結合前期案件的遺留線索獲取信息,對兇手進行更加細緻的人物刻畫。
而方惜亭作為核心警員,自然和謝序甯被分到了模拟實驗,确認屍源的那一組中。
出發時,方惜亭帶了同組新人,謝序甯單槍匹馬。
局裡警車數量緊張,方惜亭新買的車,順道行了方便。
他剛上車時,沒等上廁所的組員跟上,謝序甯便抱着自己的毛毯和抱枕躺進副駕。
此次不同往常,他一來便将座椅靠後推了幾個度。
給自己的兩條大長腿留出充足的活動空間,擺出那副要留下常住的姿态。
又在腰後墊了抱枕,毛毯暫用不上,用袋子裝好,随手扔往後座。
直到把自己身着警服的警校畢業照掏出來,準備往車台上放時,方惜亭終于忍不住問:“幹什麼呢?”
謝序甯瞥他一眼,更加用力地把自己單人照的擺件,卡在車身前台部位。
他故意讓方惜亭擡眼就能看見。
“半年加一個月,這車……使用權在我。”
“從現在起,除卻副駕駛是我專座,任何人不許搭乘的前提下,這車你要載誰、去哪、去多久,也必須及時和我報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