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方惜亭不是謝序甯,他偏偏是那個事無巨細全部都要交代清楚的人。
“據我所知,藍湖垃圾場建廠三十餘年,沒搬遷過。”
“早期員工招聘,吸引的自然也應該是近處的人,家庭住址與工作地點通勤超過兩小時,本身就很奇怪。”
“更别說現在地鐵公交那麼便利,跨區上班,算下來都得好幾十公裡。”
“要擱二三十年前,在騎自行車都算奢侈的年代,誰會費那麼大的勁跑這麼遠來上班?”
于恒覺得有理,當即拿起電話,再次對這四個人進行詳細排查。
但可惜的是:“這四個人,早年間也是住在西城區,隻是後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比如兒子結婚要換大房子,女兒覺得西城區條件太差,所以添錢把房子置換到主城區等。”
倒也都是意外,而且分揀垃圾不是什麼輕松的生計。
兒女有出息,自然也不願意讓父母再受這些苦。
隻不過老一輩人艱苦慣了,做了一輩子的工作,突然讓他放棄,自然也是難事。
在廠區提供宿舍的情況下,每周一次單休,折騰幾個小時回趟家,倒也能接受。
方惜亭咬着筆頭,思考後認為合理,也不糾結。
大筆一揮,直接把這四個人從嫌疑範圍中給叉了出去。
“亭亭,吃飯了。”
因為分析案情太過認真,到了中午飯點,方惜亭才突然意識到,身後的吵鬧聲,不知什麼時候起,竟然從支隊辦公室裡消失了。
有同事看他用眼神在找,便告知:“謝副隊聽說他們組兩天都查不到屍源,氣得夠嗆。”
“挨個兒把人罵一遍之後,剛才親自帶隊出去找了。”
以謝序甯那性格,今天折騰下來肯定又得餓兩頓。
好歹跟着自己出任務時,能在他的盯梢下吃個面包呢。
遭了那麼多的罪,好不容易才養起來的胃……
方惜亭剛覺犯愁,眉間擰起,又猛地意識到自己關心過界了。
再說謝序甯是死是活跟他有什麼關系?那混蛋下次再進醫院,他是絕不可能跟去照顧的。
方惜亭咬牙切齒,努力回憶起雙方相處的種種不快,試圖調動内心憤恨。
可雙頰泛起來的滾燙,卻是怎麼都不受控制……
在食堂用完午餐後,大家返回辦公室,抓緊時間歇了個午覺。
然後在不大的辦公區域内,又開始變得忙碌嘈雜起來。
警方已經劃出了大緻抛屍點,随即又提取了重要路段的各點位監控。
方惜亭帶着于恒,守在電腦前看了一下午,到晚上十點,眼睛都快瞎了。
作為全場崗位最高的副隊,在招呼大家收隊回家休息後。
方惜亭留在市局停車場,獨自坐在車裡發呆很久。
準确來說,是盯着車台擺件裡的謝序甯畢業照,發呆很久。
謝序甯其實很帥,硬朗痞氣,身形挺拔,野蠻生長的男性侵略感撲面而來。
從小到大,喜歡他的女生……還有男生都不在少數。
方惜亭想起那男人,心裡忽然沒由來的煩,強行制止大腦繼續往下思考。
他一腳油門沖出停車場,在快到家門口時,下了一場大雨。
謝序甯宿舍門前鋪着的地毯幹幹淨淨,一看就是還沒回家的光景。
方惜亭手裡拎着一份,謝序甯平時最愛用來打發三餐的速食關東煮,心想自己不是真的瘋了吧。
他買這東西幹什麼?難道謝序甯在家,他還得厚着着臉皮和人說:“這是路過樓下便利店時,老闆非得送我的,但我不太愛吃,所以順手拿回來給你?”
要不是巴掌甩在臉上會疼,方惜亭今天非得把自己打醒不可。
明明在樓道垃圾桶就能扔掉的東西,他還特地跑去樓下。
把魚丸一顆一顆拔出來,再掰成小塊兒,然後在涼亭裡全喂給了流浪貓和流浪狗。
等再折返回家,洗漱完畢。
突然冒出來那份擔心謝序甯的心情,才好不容易被自己按下大半。
結果正準備關掉一樓的燈,回二樓總結今天的案件信息然後睡覺時。
毛絨絨的灰色拖鞋剛剛踩上一階木質地闆,玄關處便傳來一陣緊促的敲門聲。
方惜亭直覺是謝序甯回來了,他忙拉開門。
“草!草!兜頭一場大雨,差點沒淹死老子。”
“他媽的,凍死我了,熱水呢,熱水器打開沒?”
正是二月末的天,氣溫還在0-5度間,裹着棉衣在外也能哈出白氣。
雖然家裡供暖沒斷過,但運氣不好、剛從暴雨夜裡匆匆回家的謝序甯,進門就裹了滿身寒霜。
對方急促地,脫衣服想洗澡的手指都打着哆嗦。
方惜亭一時慌了神,甚至都沒來得及問他怎麼了,就看那男人慌慌張張扯下濕透冰冷的外衣,毫不客氣地進了自己浴室。
“不好意思,鑰匙丢了,借用你家沖個熱水澡。”
倒是幸好,男人關門前解釋一句,才顯得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其實并不那麼荒唐。
原來是丢鑰匙了啊,這麼冷的天,必須要趕緊洗下熱水澡預防感冒,也是沒辦法的事。
謝序甯濕透的衣褲被扔在地上,還滲着水。
方惜亭考慮外套也得拿去洗衣機烘幹一下,明天才能穿,于是伸手替他撿起。
結果“哐”地聲,掉出一串重物,方惜亭彎腰撿起那串鑰匙:“……”
他看看緊閉的浴室門,又聽着謝序甯罵罵咧咧地“草”來“草”去,“草”得他耳朵滾燙。
那時謊言拆穿,按照兩人恩怨,正常做法應該先把洗澡的男人從浴室裡揪出來。
然後再把他、他的濕衣服、以及那串“被丢掉”的鑰匙,全扔出去。
但方惜亭心跳得很快。
謝序甯洗完出來時,發現浴室門口已經放置了一套幹淨的睡衣,還有擦拭水漬的毛巾。
一樓客廳的燈全關了,二樓微微亮了一盞床頭燈,燈光很暗。
他緊張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被雨淋濕的褲子,寒氣鑽進身體裡,鑰匙也還在。
男人沒被發現,放下心來,又故意嚷了兩句:“你就不能幫我收拾一下?”
“衣服就扔在這,你不擔心我,也得擔心擔心這地闆萬一被水泡濕了要怎麼辦吧。”
樓上鴉雀無聲,并不回應。
謝序甯心虛地張望兩眼,确認無異。
又藏好家門鑰匙,把衣服放進洗衣機裡,點擊了清洗加烘幹的模式。
他腳步輕緩,小心翼翼上了二樓,發現方惜亭已經蒙着被子睡着了。
但那小沒良心的還算稍微有點良心,沒想着讓他睡沙發。
而是在床鋪邊用加厚的褥子,幹幹淨淨給他鋪了地鋪。
謝序甯抱着枕頭輕輕躺下,男人順手關掉了床頭燈,卧室裡瞬間寂靜下來。
方惜亭在那時輕輕翻了個身,細微的窸窣聲傳進耳朵裡,對方纖細的腰肢,像是滾在他身上。
謝序甯的心髒簡直快要爆炸。
男人瞬時頭皮發麻,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
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卻又像什麼都做了。
如果不全力壓制粗|重氣息,又怕驚擾到對方,擔心自己的秘密會被人發現。
方惜亭不大的單人床,珊瑚絨被套随着翻身也落下來些。
謝序甯擡眼,在黑洞洞的房間裡,借着窗外一絲微弱的光,瞧見方惜亭從床鋪裡露出來的半截手腕。
細膩、白皙,骨節細長的指。
像是點落在謝序甯的心上。
男人盯着那手看了很久,幾乎快要忘記呼吸。
但想要親近的心情難以抑制,他大着膽子伸出手指,在空氣中來回試探好幾次。
好不容易雙指輕觸,心尖猛地打顫,于是忙收回來。
用力捂住心口,緩下緊張情緒,察覺對方沒有反應,才又大着膽子纏繞而上,然後緊緊握住。
在偷來的時間裡暧昧,趁到兩指交纏時,謝序甯的周身,仿佛過電。
真他媽的爽死了!
僅是如此,就能爽得自己頭皮發麻。
真不敢想象有一天,如果他能睡到這張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