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在走道上環顧了一下,把書櫃格子放到了後門口的地上。
剛放下邊上卻伸過來一隻腳,照着它踢了一腿。
周郵順着那腿往上看,隔着條過道的一個……瘦子。
不知道叫什麼,人也沒看他,似乎不是故意的。
周郵又望了眼地上,新位置陽光好,還能多曬會兒,便也沒管。
他剛坐下,沈瑾瑜便湊過來問:“黃老邪找你說什麼了?”
“黃老邪?”
“語文老師。”
“哦,說你壞話了,”周郵暗笑不止,“你膽子挺大啊,還《未成年人保護法》呢。”
“啧,老吳那麼放浪不羁的人都敬讓他三分,誰敢在黃老邪面前造次,我那也是年輕氣盛。”沈瑾瑜上課講話的神功已然大成,假裝低頭找東西,嘴巴不動都能交流。
又趁老吳不注意,偷偷摸出張試卷遞了過來。
“這什麼卷子?”
“晚上作業,剛發的。”
聞言周郵折試卷的手指卻遲疑了下,指腹來回摩挲着邊緣,最後默默對齊,把試卷夾進了書裡。
老吳開始講中午做的題,配合課件上的拓展延伸做深入練習。
上了有半節課,一直沒動靜的周郵忽然扯過草稿本,連筆寫完一句話,推到了旁邊。
期間他一直保持擡頭看黑闆的姿勢,眼睛都沒眨一下。
沈瑾瑜借着低頭看卷子,辨認了一下周大帥哥的字,沒看懂。
湊近了又細細研究一番,連蒙帶猜,覺得他應該是寫了這麼一句話:
“我卷子為什麼你給我?”
班級四大組八小組,收發作業是按小組來的。
這個問題說來話長,傳紙條這種原始的方式不允許他娓娓道來。
沈瑾瑜深沉地斟酌一番,提筆寫下了四個字:“木秀于林。”
周郵一眼就看懂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他的試卷不給他,還要沈瑾瑜特地避開所有人的眼睛留。
周郵歎了口氣,恨自己的秒懂。
看來就在剛過去的課間,有人盯上他,要給新同學立下馬威了。
這麼說剛才踢櫃子的不是無意的了。
他有些煩,還以為紀律嚴明的省重點不屑于搞這些幺蛾子呢。
沈瑾瑜也不知道他理沒理解,從側面看見周郵短促地笑了一下,沒事人一樣又繼續聽課去了。
要是邊哥在就好了。
沈瑾瑜扼腕,他學習是不錯,但在“如何處理矛盾”這門課程上是一點建樹也沒有。
周郵才轉進來,他原本是想罩着新同學的,眼下弄巧成拙,直接把人推上了男生對立面。
1班的班級生态說簡單也簡單,大家平時都忙學習,并抽不出什麼精力來作妖;但說複雜也複雜,拉幫結派、小團體無處不在。
像董凡那樣的,沈瑾瑜不太喜歡他什麼都要亂插一腳的“種蘿蔔”行為,念在是一個班的勉強相處着,說不上關系好,也談不上互看不爽。
但江邊不一樣,也許是因為他成績好得一騎絕塵,讓人很難産生一較高下的欲望,而即使在别的地方壓過他也怪沒勁的——1班的人最看重的還是成績。
沈瑾瑜想:雖然邊哥偶爾b得人神共憤,但是不得不說,他b得人心服口服。
尤其真遇上事,他也不帶慫的,可謂文武兼備。
老吳講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也提不起精神偷摸寫作業,兀自為周郵多舛的命運惆怅了一會兒。
偏巧這位哥自己不放在心上,人是挺帥,就是見識太少,缺乏校園“邪惡”勢力的毒打。
沈瑾瑜把周郵劃入了“傻白甜”的圈圈裡,焦慮得坐立難安,趁老吳轉身寫闆書,麻利兒掏出手機給江邊發微信求救:
“邊哥,這裡有個帥哥要被董凡欺負了,請問我該怎麼救他?”
江邊坐在病床上,對着老吳傳過來的題頭腦風暴,左手偶爾演算幾下。
隔壁一小孩兒正鬧着要買奧特曼,他媽媽一臉歉意地看向江邊,努力安撫着熊孩子:“哥哥在學習呢,咱們不吵哥哥好嗎?”
可這邊還沒消停,另一位“吵哥哥”的人又來了。
江邊思路被打斷,正愁沒處撒氣,解鎖手機啪啪打字,手指在鍵盤上按出了殘影。
沈瑾瑜兜裡一聲細微震動,他趕緊低頭查看,就見江邊惜字如金地給他回道:
“認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