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紙上畫了一堆符号。
實心五角星是課代表,小組長是空心五角星,排名倒數的會标記上三角形。
周郵和江邊同桌,倆人名字靠在一起。一個星光璀璨,另一個偏科嚴重,成了班上符号最多的一對。
乍一看特别花哨。
周郵本身自學能力不差,隻是過去一段時間撒開膀子玩,才把大腿玩掉了。經江邊答疑解惑,他才意識到為什麼一幹老師對他的月考成績那麼吃驚。
有些題目确實錯得很智障。
就比如數學卷,出得難是針對普通班來說,《老吳寶庫》刷到1班平均進度的都不會有這種困擾。變來變去那幾種題型,1班的學生或多或少都做過。
隻有周郵放浪形骸,卡在老吳檢查的最低線上,一道題不帶多做的,進度放到2班去都落後一截。
當然覺得題目變态,同學非人,怨不得江邊質疑。
他複印了江邊的資料,又借來《老吳寶庫》,勤勤懇懇自學了一周,非常識趣地盡量不給江同學添麻煩。
江邊卻委實是個刀子嘴豆腐心。
當面說“不要煩我”,後腳卻對周郵寸步不離,唯恐錯失了教學機會。
晚自習延長班,周郵趴在講台上長籲短歎:“為什麼張總也給我标了三角形?我物理明明還湊活啊。”
教室後排的江邊取下一邊耳機,說:“你有這功夫不如多寫兩道題。”
自從答應老吳幫忙,他便取消了去圖書館的行程,就地上起了延長班。老吳來過幾次,口頭表揚了他助人為樂的優良品質,江邊嘴硬地沒有接受:
“圖書館太遠了,我懶得去。”
全班留下來上延長班的隻有他們倆。
周郵當然知道江邊是為了誰呆在班上的。
他做起事随心所欲,卻敏感地察覺到,從一起翹課後,倆人心照不宣地揭過了之前的恩怨,有了一點普通同桌應有的“相親相愛”。
周郵在座位表江邊的名字上點了點,小聲嘀咕“啰嗦”,撐直胳膊離開了講台,蹦蹦跳跳回了座位。
江邊擡頭看了眼坐在前桌的人,疑惑地問:“你坐那兒幹嘛?”
周郵回頭:“這麼大個教室,我幹嘛非得和你擠着坐?”
江邊挑眉:“平時沒見你覺得擠。”
周郵抿着嘴眨了眨眼,半晌後自暴自棄地說了實話:“好吧,其實是坐在你旁邊寫作業我壓力山大。”
江邊打量了他片刻,拎起嘴角笑了。
周郵紅了耳朵,惱羞成怒地打了他一下:“你笑屁啊?”
江邊顴骨上升,越笑越放肆:“笑你。”
“靠!”
周郵瞪向他,江邊偏還火上澆油:“和你學的。”
前者身體後仰,從遙遠的記憶深處挖出了一段類似的對話——“見鬼了?”“見到你了。”
這厮也太能記仇了!
周郵撸起袖子想幹一架,江邊眼疾手快,連人帶桌子向後位移了半米。周公子一見,有樣學樣,立馬跟上。
然後江邊繼續位移,周郵繼續追擊。
中途不知道誰先笑罵了一句,另一個緊跟着也開始笑,到最後,桌子大戰暫停,兩個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肩并肩窩進了教室牆角。
“别笑了!”周郵闆起臉喊了一聲,下一秒又倒回了江邊身上。
“救命啊……不行了,我笑得肚子疼。”
江邊靠牆承受着周郵的重量,一手越過他的肩膀搭在了男生的胸口。
比起周郵整個人癱在他身上動彈不得,江邊模樣冷靜多了,隻是笑鬧間臉側多了些紅暈。
他居高臨下,另一隻手拍了拍周郵的頭頂:“你笑點也太低了。”
這句話又不知道戳了周公子哪個離奇的笑穴,周郵抖動的頻率更快了,氣急敗壞說:“你不許再惹我了!”
他們在角落裡裹成一團,各自喘着氣又緩了一會兒。
氣氛安逸,周郵垂下的手背晃了晃,貼到了江邊的小腿,他順手捏了捏,挺身坐了起來,然後發現就剛才他倆不分你我的坐姿下,他同桌還抽出了一隻手寫作業。
周郵很憤怒:“你是人嗎?”
江邊拉了拉皺巴巴的襯衫,手指在他作業上點了兩下:“快寫。”
延長班時間雖短,但勝在沒人打擾,承接第四節課的專注度,和江邊坐在一起,周郵激發了許久未見的鬥志,學習效率奇迹般地提高了不少。
努力之餘,他還有些懷念。
心無旁骛埋頭學習這件事,多麼似曾相識。
虧了江邊的榜樣作用,他終于能在一點前睡覺了。
為了感謝他的中國好同桌,周郵不計前嫌地搬出了自己的全部庫存——整整兩大包零食,氣吞山河地堆到了江邊桌上。
江邊被擠出桌面,無奈地問:“你吃個零食也要我幫忙選?”
周郵擠出一個假笑。
即便對方已經全身貼滿“一個不會說話的朋友”的标簽,也并不能令他原諒這個二愣子。
他伸手照着姓江的臉捏了一下:“說點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