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竟也忘了躲。
周郵估計是怕熱的,空調溫度再低也難得見他搭件外套,别人穿短袖他就要把袖子給撸上去,好像懷裡揣了個小火爐。
可手卻是冰涼的。
他雖然沒使勁,江邊卻覺得臉頰被他碰過的地方像一排針紮過那麼麻。
他臭着張臉,沒過腦子地說:“我是給你面子,不是給你臉。”
“靠,那你到底要不要吃?”
周郵是單細胞生物,不喜歡誰就敬而遠之,喜歡誰就可以忘記一切不愉快,毫無芥蒂地對他好。
面對突如其來的投喂,江邊卻一時理解不能,愣住了。
周郵自行曲解了他的反應,失望地收回手:“你不喜歡吃零食?那要不咱們點個夜宵吧,燒烤行嗎?”
說着他已經掏出了手機,調出外賣軟件,熟練地下起了單。
菜名一個接一個報過去,江邊不說話他就當人默認了。幾個回合結束,周郵利索地付完款,歡天喜地地洗澡去了。
臨走前把手機扔給了江邊:“你聽着點電話啊,等我一起下去拿。”
衛生間門合上了,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在周郵斷斷續續的歌聲裡,江邊哭笑不得地捏了捏鼻梁。
手機屏幕沒熄,周郵的隐私意識大概還沒有他臭美意識的十分之一,就這麼敞着所有的秘密,遞到了江邊跟前。
最近一個星期,熊孩子簡直換了一個人,埋頭苦讀不說,江邊明顯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社交距離從兩米安全線銳減到了擡起手就能搭到肩。
視線跟着落在了旁邊的空氣三八線上,江邊沒多想,腳下一動,把兩張桌子并到了一起。
一頭紮進題海的日子過得飛快,頭一低再一擡就周六了。
下午第二節下課鈴響,老師前腳出了門,沈瑾瑜後腳蹿到了最後一排,在周郵桌子前刹住腳,兩掌生風就是一拍。
周郵捂着心口裝林黛玉,張嘴便是國罵:“你有病?”
“周郵!”沈瑾瑜抓着他的肩膀使勁晃,“你放了我兩個星期鴿子了!”
周郵被晃得神志不清,筆拿不住掉在了地上。
江邊彎腰給撿了,看好戲似的遞給他。
周郵卻沒手接。
體委身強力壯、内力深厚,幾個回合間便驅散了盤踞在心頭的“學習”大神。
提到“放鴿子”,他福至心靈地反手抓住沈瑾瑜,說:“我想起來了!下節課有籃球賽!”
“是啊!”
“我們一次都還沒有配合過!”
“是啊!!”沈瑾瑜扼腕。
論及比賽,周郵勝負欲不強,但沒有把“丢人”當愛好的惡趣味,當即筆也不要了,跳到沈瑾瑜身上擡腿喊“駕”,喊:“那還等什麼?走啊!
沈瑾瑜算半個人來瘋,有人成黨百分百是要奉陪的,背着周郵立刻一個潇灑轉身就往門外跑。
江邊瞅了瞅桌肚裡的袋子,拉開窗戶勾出頭去,沖着“唐·吉诃德”們說:“球衣不要了?”
沒有任何預兆,沈瑾瑜一個迅捷回頭,周郵的胳膊肘照着牆壁磕了一下。
“我靠,”他呲牙咧嘴地下了地,踹了下沈瑾瑜,回頭問江邊,“什麼球衣?”
江邊晃了晃手裡的袋子。
“這選拔賽這麼正規呢?”胳膊肘麻得很,周郵一手捂着走過來往裡面瞧了一眼。
他期待地問:“這是給我專門訂做的?”
江邊:“做夢。”
沈瑾瑜:“邊哥的。”
周郵嫌棄地嘴角下壓,轉頭就要走,倏忽間掃到江邊的注目,硬生生又擰了回來。
“呃……穿也可以,洗了嗎?”
江邊看他一副“快說洗了不然這個台階我下不去”的表情,把袋子往他懷裡一扔,坐了回去:“沒洗,放仨月了。”
周郵氣得牙癢癢。
“你說,他是不是真的想和我打架?”
沈瑾瑜摟着他肩膀打岔:“哎呀,我和你說,這個5班的實力不容小觑啊,我們還是要……”
周郵不吃這一套,扭過半個身子往回看,自顧自地說:“記得給小爺送水,我知道你聽見了!”
手裡的筆轉得飛快,江邊撐着頭,拿剛剛撿到的筆繼續寫作業。
一中向來重視學生的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體育課是搶不走的,萬一不幸被搶走了也可以向校長室舉報。
除非天上下刀子,體育課都得去室外。
今天有比賽,體育老師沒有安排課程内容,1班學生都聚在了籃球場邊——除了江邊。
全班三三兩兩往樓下走,吳育剛半路殺出來,向江邊招了招手:“你來一下。”
江邊不疑有他,卻在辦公室裡看見了方冉。
“高了,還瘦了。”方冉穿着剪裁得體的西裝套裝,淡妝下挽起的長發透出溫柔知性的氣質。
和她長相肖似的江邊先是驚訝,而後一貫的疏離與銳利刹那散去,開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