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郵不自禁屏住呼吸,僵直着躺在空白地界的外方,感覺雙手雙腳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你困嗎,陪我聊會兒天?”江邊又說。
宿舍夜談?
周郵在黑暗裡瘋狂眨眼,身體平靜内心動蕩,好半晌才“嗯”出個音節來。
他調動全部的控制力放松身體,手指在黑暗裡試探着找床單的觸感,盡量不令身旁的人察覺。
周郵動了動腦袋,輕聲問:“聊什麼?”
“聊你想聊的。”
“……”
他沒搭腔,男生的聲音聽着并不真切,像蒙了一層透明的白霧。
江邊小睡了一覺,似乎是酒醒了大半,他卻好像後知後覺地進入了頭暈腦脹的境地。
周郵斟酌了幾個話題,一個個槍斃掉後江邊似乎終于等不了了。
他說:“我想問你件事。”
“什麼事兒?”
“你得先答應我你一定會回答。”
他半張臉埋在枕頭裡,傳出來的輕笑聲悶在柔軟的枕間,顯得親昵極了,像是明知自己逾距卻有恃無恐地偏要來探你的底線。
太狡猾了。
周郵暗自歎氣,又覺得江邊酒還沒醒。
他就好像剛從周邊店裡買回一堆“江邊系列盲盒”,開啊開,一會兒是胡鬧的江邊,一會兒又是學霸人設,還有會撒嬌的,會打直球的……
……喔,他還會念兒歌。
周郵存心逗他:“行啊,那你等會兒問完了我也得問你。”
那頭動了一下,頭發和枕頭間摩挲着傳出沙沙聲。
江邊又笑了一聲,倒是爽快:“可以。”
他說完這句話窗外突然閃過一道朦胧的白光,周郵面朝窗戶,心道:閃電?不對啊,到家時明明天氣還挺好的。
他走着神,沒意識到江邊往他這頭蹭得近了些。
江邊說:“……蘆葦今天……”
他剛起了個話頭又刹住腳,皺眉“啧”了一聲,接着換了個更幹脆的句式。
“你跟蘆葦成了?”
周郵仗着黑不隆冬的誰也看不清誰,狠狠哽了一下,臉上寫滿了“我嘞個去”的苦澀。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咽了咽口水,沒有正面回答,隻是問:“你怎麼知道的?”
“瑾瑜說全班都看得出來蘆葦喜歡你……”江邊收回搭在他腰間的手臂,仰躺回去,改盯着天花闆,“他還說蘆葦今天晚上要跟你表白。”
周郵無言以對。
他隻想在下面按個贊,畢竟都說在點子上了。
“沒想到你還關注這些啊……”他打了個哈哈。
“你覺得我應該關注哪些?”
這時沉悶的雷聲穿越重重陰雲終于到達了窗外,江邊的話音夾在微弱的雷聲裡,易碎又沙啞。讓人聽不出情緒。
周郵爬起來去關窗,邊走邊說:“學習?不知道哎……我覺得你學習上規劃能力那麼強,就你做的那個複習綱要上标出的知識框架解構,起碼超前其他人一兩年吧,咱們班不提,3班往下數,說是降維打擊都不為過。”
他關好了窗戶,随手扯了下窗簾,也沒扯嚴實,留了個手掌寬的縫就又爬上了床。
狠狠一通誇獎襲來,江邊似乎習以為常,還反問了一下:“是嗎,我有這麼好?”
“絕對領域嘛,”周郵挺誠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你的技能點可能全點在學習上了吧。明年北清搶着要你的時候記得苟富貴勿相忘啊。”
“什麼苟富貴勿相忘?”江邊說,“你不要你的南大了?”
“都有北清了誰在省内呆着啊?”周郵沒所謂地說,“再說我也沒說一定讀南大啊。”
說到這個他笑了:“哎給你說個好玩的,上小學的時候你們老師有沒有問過你們長大後的理想?”
江邊不假思索地說:“問過。”
這個恐怕是小學老師最愛問的問題Top1了。
周郵接茬樂呵呵地說:“我記得那會兒我們班有人說想當醫生,有人說想給奧特曼做助理拯救世界,也有女生說想穿漂亮婚紗嫁給王子……”
小學同學做過的糗事太多,他咯咯笑着,帶上了動作:“我當時在底下醞釀了半天才舉手,老師以為我要說什麼偉大的理想,結果我站起來說自己想飛出銀河系看星星,給老師都弄結巴了。”
江邊也跟着笑:“志向挺遠大啊。”
“你不如說我挺會做夢的。照現代科學這麼個發展速度,估計有生之年是難了。”周郵收了笑意,“你呢,你小時候的夢想是什麼?”
“數學家。”江邊側頭望着光芒越發密集的閃電,說道,“我沒你那麼浪漫。”
“你管不切實際地做夢叫浪漫?”周郵問完意識到什麼,“不對,上回在天台你也這麼說,你對我是有什麼誤解?”
“你不如先說說你覺得自己是什麼樣的。”江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