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于是一把将他帶來的袋子塞進他懷裡:“回去路上自己拎,就當負重消食了。”
今天的晚自習是吳育剛的,所以他倆直接把吳蕊帶回了學校,本來都在教室逗小孩兒玩,老吳怕影響他們學習,上課前讓她媽媽給接回去了。
“收點心吧各位,”老吳站在講台上,甩了甩手裡厚厚一沓紙,大聲嘲諷,“有些人是考得太好還是心态太好?怎麼一點不知道收斂呢?”
吳育剛平時“為師不尊”,但發起火來還是挺可怕的。
卷子從前面傳過來,還沒到手裡,成績排名已經報完了——1班從來不搞什麼虛頭巴腦的心理保護,大家都是直面血淋淋的現實。
畢竟高考一分一操場,想超越隻能自己掙。
老吳的專屬一對一照顧随之而來,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周郵。
“哎呦,這名次,都說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周郵,你是陳瑤周承緒劉俊傑蘆葦夏鎮森……好家夥,六個人進步的階梯,你對人類貢獻夠大的啊!”
周郵:“……”
這串妙語連珠的炮轟,饒是他,也默默擋了下臉。
太丢人了。
丢人現眼的卷子此時剛好傳到最後一排,周郵伸手要拿,被旁邊人一下給搶走了。
講台上的批評大會還在繼續,輪到下一個人:“董凡,我說周郵你笑什麼?平時做題吵,上課吵,我以為你是王者呢,不還是個青銅嗎?”
這會兒槍口轉移,但周郵還是不敢造次,側頭壓低身子問:“你拿我卷子幹什麼?”
江邊想說“欣賞錯題的多種方式”,瞥了他一眼又後知後覺這話太毒,弄不好又惹着人,便天時地利地、難得說了句真心話:
“幫你看看錯題。”
周郵不太适應地呆了半晌,僵硬地點了點頭,說了個“哦”。
老吳罵歸罵,課件也仍然沒準備。他自诩“教學的最高境界是即使不講,寫一遍流程也能讓人明白”,所以非到萬不得已隻有闆書。
一節課下來,黑闆盤得快包漿。好容易下了課,班主任還繼續坐班,靠在講台邊喝起了茶。
班上沒平時吵,但也沒多安靜。
老吳興之所至,沖後門喊了一聲:“周郵,上來把黑闆擦了。”
周郵麻利地跑了上去。
男生寬肩窄腰,短袖校服襯得骨架勻稱,氣質幹淨。
在他揮舞黑闆擦的時候,吳育剛和前排的同學唠起了嗑:“你們說好好一個小夥子,怎麼就非得拿數學襯托語文呢?”
蘆葦最愛湊熱鬧,呵呵笑道:“老師,語文成績也出了嗎?”
“出了,咱們周郵同學又給黃老師捧回一個狀元啊,”老吳假意惋惜,“周郵啊,你這語文一騎絕塵,數學天天跟我這兒演過山車,吳老師年紀大了,受不了這刺激,快高考了,給個機會讓我睡個安穩覺吧,行嗎?”
周郵喪眉耷眼,雙手畢恭畢敬放好黑闆擦,挪了兩步給吳育剛鞠了一躬,表情很是虔誠。
“老師,您批評得對,我接下來一定穩紮穩打,好好學習。”
“這就對了嘛,這等你們上了大學找對象,那現在小姑娘要求可高,不僅要長得帥,還得聰明啊,你要是數學跟江邊似的,那還愁啥啊?”
周郵嘴角抽搐,心說,怎麼就拐到他那兒去了?
但他立正挨打,仍然很恭敬地說:“老師我知道了,我一定謹記您的教誨,我先去複習了。”
吳育剛擺擺手放他跪安,周郵感恩戴德地回了位置。
江邊給他照着錯題對完了寶庫書,發現有兩題寶庫書上也沒有,他倒是做過,便直接把自己的答案給剪下來了,正在往周郵的複習資料上貼。
見人回來,他問:“老吳又說你什麼了?”
周郵揉了揉受罪的耳朵,湊過來随口道:“沒說我。”
江邊用表情遞出一個問号。
周郵托着腮,說話時嘴都沒動:“說你呢,說你上了大學好找對象。”
江邊:“啊?”
這都哪兒跟哪兒?
“真的,”周郵和他對視,眼神純淨,“老吳說你長得帥,還聰明,肯定不愁找對象。不信你問老沈,他也聽見了。”
“……可真行。”江邊無奈地說。
周郵歎了口長氣:“踩一捧一,老吳是你的忠實粉絲吧,每回誇你都要帶着損我。”
江邊把貼好的複習資料一合,擡手輕輕擱在他後腦勺上,哄人的意圖很明顯。
“怎麼,你怕老吳一語成谶,害你大學找不着對象?”
“呵,正經人誰找對象啊,”周郵接過資料,恨恨地說,“數學就是我初戀。”
江邊抿了抿唇,一個念頭跳了出來。
“你不是說要是喜歡女孩子就第一個喜歡陳靜嗎”——這話沒怎麼過腦子,他一下就給咽回去了。
啧。
不行,現在不是時候。
他望了望教室後面的倒計時,又望了望皺着眉訂正的周郵,忽然洩了氣。
……要不等高考完再問吧,反正也快了。
江邊心裡揣着事,也沒忘了最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