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節課,他跑到前頭去和老吳批假條。
老吳看着他假條上的理由,悠悠地簽了字,多了句嘴:“你一個人去啊?”
江邊捏着紙條問:“您有要帶的東西?”
他打算去一家離學校不遠的書城,開了十多年了,早先第一回就是吳育剛帶他去的。
“給小蕊帶本下學期的奧數資料,你挑着買,”老吳想了想,往教室後頭戳了戳,“叫周郵跟你一塊去。”
江邊腳步頓住:“我給他帶不就行了?”
沈瑾瑜插嘴說:“老師,我也想去。”
反正假條都批了,放風麼,放幾個不是放啊。
老吳沒同意:“湊什麼熱鬧,我是讓你帶他去挑幾本專項訓練,順帶讓他自己提溜下難度。”
“哦。”江邊奪走了沈瑾瑜手裡的筆,彎腰把周郵的名字加了上去。
然後去位置上把周郵拐出了校門。
“老吳幹嘛非針對我?那兩題全班錯了有一半呢,他自己出超綱題幹嘛還就盯着我加強訓練了?”周郵沮喪不已,能出校門是好事,但買了資料回來就得做,還是吳育剛欽點,這和上趕着加作業有什麼區别。
“你不是應該高興老吳對你寄予厚望麼?”江邊不解地問。
地鐵這個點人不多,但就一站路他也懶得坐,倚在側邊的欄杆上斜睨着癱在椅子上的周郵,勸慰道:“偷着樂吧就。”
周郵翻着眼看回去:“大哥,你是不是斯德哥爾摩晚期?”
“我這是客觀讨論。”
“我看你就是被虐得精神不正常了。”
哪個正常人遇上加作業先這麼自我pua一頓的?還讓不讓一般勤奮的人活了?
出了站,他垂頭刷起了手機,亦步亦趨跟着江邊晃進了一個商業區,外頭是一個小商品市場,許多賣古玩的店這會兒歇了生意,隻有一些玩具周邊鋪子還亮着燈。
蚊蟲在燈下缭繞盤旋,江邊在前帶路,穿過一個高聳的牌樓,再走一條十來米的過道,書城就到了。
周郵走路不看路,差點磕台階上,依憑超強的平衡力把重心拉回來,一擡頭先揉了揉眼睛。
“嘶……”
“嘶個鬼啊?”江邊拉了他一下。
周郵被他帶着進了門,又“啧”了一聲。
“這地兒,有年頭了吧?”他問,“鬧鬼嗎?現在可是半夜,陰氣可重呢。”
“知識的力量鎮壓一切邪祟。”江邊煞有介事地說,“就算鬧鬼也是書生才子,知道你要高考,說不定附身助你一臂之力呢。”
“我靠你不要一本正經地講鬼故事好麼?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周郵半邊身體貼上了他的胳膊,越看這書城越荒涼,冒藍光的白熾燈下十幾家店就這麼擠在一塊,每家之間也沒個明顯的遮擋,能弄塊透明隔闆都算是裝修精良了,上頭再貼些廢舊海報,就算是獨具匠心,頗有設計感了。
他跟着江邊走到靠門口的一家店,店主這個點在店裡跳舞,戴着耳機都不知道有人來。
周郵觑了一眼,媽呀,居然還在直播。
他湊熱鬧的功夫,江邊已經快刀斬亂麻地選好了資料,利索地掃碼付賬,自行拈了一個塑料袋裝了,從頭到尾都沒和店主說一句話。
“走吧。”
“我去,這書城還是自助式購物啊?”周郵咋舌,“你買什麼了,看也不看,拿了就走?”
“吳蕊的資料。”江邊打了個哈欠,突然有點困。
“你請假出來就為了給老吳跑腿?”
這是牛馬做習慣了,開始主動拉磨了嗎?
平時沒見他這麼操心别人的事兒呢。
周郵說完,江邊停了下來。
“怎麼了,我說錯了?”
“嗯,”江邊肯定道,“而且我還懷疑你是不是真缺心眼兒。”
“好端端的又怼我幹什麼?又不是我叫你大晚上出來的。”
他知道江邊怕麻煩,每天一百個計劃等着執行,讓他在晚自習進行時特地寫假條出門,簡直是拿鋸子劃拉他薄如蟬翼的耐心。
“那你覺得我有必要在高考前一個月還出來買資料?”
“不是給吳蕊買的嗎?”
“那我們現在就應該打道回府了,”江邊指了指手裡的袋子,“請問我們現在往裡走,是打算繞地球一圈再回學校麼?”
你聽聽,這畜生損人越來越迂回了。
周郵認輸了,虔誠發問:“那您來幹嘛來了?”
江邊深深地看了他兩眼,一語不發地掉過了頭。
走出去三四米遠後,才涼涼地說:“給某個數學大滑坡的傻子選突擊資料。”
“傻子”愣了一下聽懂了,樂呵呵地跟了上去。
“你專門出來是為了給我買資料啊?不是你早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