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看得一驚,暗自可惜長這麼帥也要受愛情的苦,想了想便開口安慰道:“您看開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麼。”
然後帥哥騰一下站了起來。
服務員看着他蹬蹬往外跑,趕緊叫道:“哎先生……”
周郵一個急轉回頭,在手機上匆匆點了幾下:“不好意思,我忘記買單了……”
“不是,是您的圍巾忘拿了……”服務員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臉色,“單您的另一位朋友已經買過了。”
周郵接圍巾的手一頓:“另一位朋友?”
服務員驚覺失言,冷汗都要下來了:“應該是您朋友……哈哈。”
完了,這仨不會是三角戀……吧?
服務員一看不妙,頭一低要遁,被周郵一把拽住。
“先生您冷靜一點……”
“那人長什麼樣兒?是男是女?”他問了幾句,見對方不願意說,慌忙找出江邊的微信,可劃拉了半天朋友圈一張照片都沒有。
周郵心口倏地漏了口氣,對着那個熟悉的備注,慢慢挺直了腰。
他松開了手。
“先生,您……沒事吧?”
“沒事,謝謝你。”周郵擺了擺手,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店門。
街道上車水馬龍,霓虹遍布,冬日的蘇城有種森冷的熱鬧,夜晚如白天一般熙攘,但人間煙火繁蕪于他都像隔着層玻璃般不真切。
周郵坐在馬路邊的石墩子上,又調出了江邊的對話框。
對話停留在上一次的邀約。
他知道自己應該回酒店去,筆記本裡還有寫了一半的作業,明天下午還有工作室的活動,要早起做造型——而且,他一連幾天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
有個人在現實裡騷擾他不算完,還要闖入他的夢裡去。
可周郵甘于堕落,任由自己在心如刀絞的夢裡沉淪。
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夢見過江邊了。
他想把這種感受記住,記在潛意識深處,這樣以後還能循着線索找過去。
周郵魔怔了似的盯着對話看,在寒風裡坐得渾身冰冷,一時間街道的聲音似乎飄遠了,冬日的寒氣也飄遠了,就連他自己也飄遠了。
一聲猝不及防的鳴笛,他條件反射地擡頭,陳靜那句诘問沒來由地響了起來。
“六年了,他江邊為什麼還非得吊在你這棵樹上?”
大概總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吧。
更何況是江邊。
他是從過去的“周郵”心頭剜下的一塊淋漓血肉。
十三個小時的時差,他和江邊這麼多年,隔了那麼遠。
原先的日程表裡,打完比賽再出個差,回到學校,他要繼續修他的學分。
要是沒遇見江邊,要是江邊沒來找他,短暫重逢後再次離别,前緣散盡,倆人真就到此為止了。
到此為止了。
周郵突然睜大了眼睛,目帶驚惶。
那個人是江邊,是他這輩子唯一喜歡過的人。
是他的意中人,是他的夢中人。
竟然要到此為止了嗎?
竟然……沒有下文嗎?
周郵就這麼睜着眼睛,落了兩行淚下來。
下一秒,他倏然開始動作,迅捷地找到通訊錄,調出沈瑾瑜的對話框,撥了個語音過去。
老沈尚在被學業搓揉,蔫耷耷地接了電話。
“喂?”
周郵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一抹臉,嗓音卻沙啞到開口兩次才聽見聲兒:“老沈,我問你個事兒。”
“什麼事兒?”沈瑾瑜一邊對着電腦上的數據,一邊問。
“江邊到底為什麼轉專業?”
沈瑾瑜頓住。
“他想轉就轉了呗,也許是突然發現自己對天文有興趣呢。”
“告訴我,拜托告訴我。”周郵說,“你用不着騙人,我了解江邊。”
“那你也應該知道,邊哥不喜歡自己的事從别人嘴裡說出來。”沈瑾瑜左右為難,“周郵,你為什麼不自己去問他呢?”
“我問了,他不肯告訴我。”周郵仰起頭,聲線委屈,泛着淚意,“你告訴我吧,求你了老沈。”
那頭沉默了很久,周郵似乎聽見椅子在地面上輕輕滑動。
沈瑾瑜推開門,坐到了實驗室外頭的台階上。
“其實……哎……”他隻說了兩個字就又忍不住歎氣,“邊哥不告訴你有他的道理,他轉專業,主要是因為……江叔。”
“兩年前江叔去世了,邊哥給他收拾遺物的時候,找到了一份多年前的資料……意外發現,江叔當年自殺不是因為單純的心理疾病,而是研究成果被人搶走了,搶他成果的畜生還是邊哥親導師。”沈瑾瑜擰着眉,用力地按着太陽穴,“你知道他的性子,不可能息事甯人的……”
周郵心下忽然一沉,耳畔都開始轟鳴:“他是因為這個丢了名額?”
“不是丢名額,你别急,先聽我說完。”沈瑾瑜安撫道,“那家夥不是初犯,之前就有過侵占學生研究成果的劣迹,邊哥說服了當事人聯名告了他,後來判了那畜生侵權……但在舉報之前,他自己申請了放棄保研。”
“那他……他……”周郵“他”了半天,震驚地說不出話,“他怎麼跟家裡交代的?”
明明當年為了考數學系下了那麼大的決心,一轉眼又放棄了保研……
“這事兒方姨不知道,邊哥給瞞着了。”沈瑾瑜說完,卻輕輕抛下了一枚炸彈,“但方姨知道你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