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句話,槐莳沒有生氣,反而揚起嘴角,饒有興趣地盯着眼前的人,說:“我的樂隊少一個吉他手,你願意加入嗎?”
夏牧揚朝他瞄了一眼,說:“如果你很閑的話,不如多刷幾道題,這樣才能完成挑釁教導主任的計劃。”
槐莳被這句話逗笑,他眉眼都彎起來,說:“你是在擔心我嗎?”
夏牧揚抿了抿唇,略顯無語道:“我瘋了嗎?”
槐莳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被徹底勾起了興趣,又問:“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被我選上嗎?”
夏牧揚明顯不感興趣,視線依然放在桌上的試卷上。
槐莳說話直,開口就說:“因為你是這裡最帥的。”
夏牧揚霎時挑起眉眼,目光終于肯放在男生身上。
第三組靠着窗,此刻夕陽落滿天,餘晖從窗台照進來,在男生身後形成絢麗溫暖的光暈。
“所以我相信你一定會是最棒的吉他手!”槐莳肆意地笑着,朝他伸出右手,再次發出邀約:“想學電吉他嗎?我教你,和我一起走吧。”
鬼使神差的,夏牧揚和他一起走了。
兩人來到一座辦公樓,裡面沒什麼人員,保安卻認識槐莳,兩人唠了幾句,槐莳才帶着夏牧揚走進去。
兩人徑直來到頂層,這裡用鐵架和木闆搭建出了一個簡易的舞台,舞台下有幾個懶人沙發,躺了幾個人。
槐莳拍拍手招呼,大喊道:“兄弟們!TURADH樂隊今天正式成立了!這是我們的新成員——夏牧揚!”
其他幾個人紛紛站起來,拍手表示歡迎。
夏牧揚有一瞬間的後悔,但是槐莳擡手箍住他的脖頸,暢懷大笑,宣布道:“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們的小羊隊友了!我們的幺兒!”
這個組合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成立了,随之而來的時月考,夏牧揚成績好,排名第三,但是槐莳毫無懸念的落榜了,擦線過了班級平均分。
于是換座位的事情就這麼被擱置了,但是槐莳絲毫不在乎,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後來夏牧揚問他,既然一開始他的目标就不是和自己成為同桌,那為什麼要整那一出,挑釁也不帶這麼挑的。
槐莳笑起來,聳聳肩說:“我隻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啊,你當時隻顧埋頭學習,我不去招惹你,你怎麼會注意到我?那我的樂隊怎麼辦?事實證明我的眼光沒問題,你就是為舞台而生的,而且現在你是我的了。”
夏牧揚沉默下來,心裡想的卻是,如果槐莳不來招惹自己,自己也會注意到他的,畢竟這個少年如此耀眼。
但他對此表示感激,感激這個熱烈的少年不顧一切地闖進了自己的生活。
TURADH樂隊漸漸開始有了名氣,組合在參加一次音樂會時被一個挺出名的經紀公司看上,想要簽他們作為練習生。
少年們的努力就為這一刻,所有人點頭答應,公司卻臨時反悔,隻願意簽槐莳和夏牧揚。
其他人不想讓槐莳放棄夢想,主動退出,直到簽了合同,槐莳才知曉了這件事,而這件事也成為了他心裡的疙瘩。
所幸還有夏牧揚陪着他,兩人同吃同住,經紀公司簽的練習生有一百多個,經過層層篩選,淘汰的淘汰,退出的退出,最終剩下十二個練習生競争五個出道位。
槐莳和夏牧揚形象好,性格也外放陽光,兩人的粉絲數量與活躍度在這十二個練習生中都是佼佼者。
而且兩人還有CP粉,曝光度更是不請自來。
在确定出道前一個月,槐莳就開始加班加點,一天到晚泡在錄音棚,夏牧揚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他也不說,隻是笑着說要保密。
直到出道前一天,事情發生得突然,槐莳被公司老總叫去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眼睛通紅,衣服上全是褶皺,狼狽不堪。而老總也滿頭是血地倒在地闆上,差點岔氣。
整個公司議論紛紛,夏牧揚用外套緊緊抱住顫抖的人兒,将槐莳抱去了宿舍。
槐莳哭了,那是夏牧揚第一次看見他哭,男生哭得肩膀都發顫,上氣不接下氣:“小羊……他……”
接下來的話夏牧揚沒讓他說下去,隻是用額頭相抵,輕聲安撫:“我知道,沒事了。”
“不是,”槐莳搖搖頭,擡手抓住他的衣領,說,“他們都安排好了,全部都内定了,你不在裡面,我也不想出道了。”
夏牧揚垂眸沉默,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安慰。
他其實對于出道的願望沒有那麼強烈,但是總歸堅持了這麼多年,也為了槐莳,他想出道,他想站在槐莳的身邊。
槐莳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開口說:“我們離開這裡吧,我們一起走,再去組建一個樂隊。”
夏牧揚頭一次漠然地推開他,冷聲道:“不行,你要留在這裡,你要出道。”
槐莳瞪大眼睛,張着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在他面前不受控制地發抖。
夏牧揚心髒蓦地一疼,他不忍心看見槐莳這幅神情,但他必須這麼做。他移開自己的視線,冷漠開口:“這是你的夢想,你要留下來。”
眼淚依然在流淌,槐莳出神地望着他,嘴裡喃喃着:“可是……可是我的夢想……是……”
“咚咚咚!”門被猛地敲響。
管理他們的經紀人帶着憤怒沖了進來,瞪着眼指着槐莳罵道:“你幹了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樣你這輩子都出不了道了!”
槐莳不像平時般伶牙俐齒,隻是呆呆地看着一切,呆呆地盯着夏牧揚。
可是夏牧揚隻是垂下眼,長久地沉默着。
事實證明,經紀人說的是對的,槐莳當天就被解約,而夏牧揚代替了他的位置,成為了EUNOIA裡的主唱和幺兒。
夏牧揚想跟着槐莳一起離開,卻被槐莳制止。
“你應該留在舞台上,替我好好唱下去。”最後他說。
槐莳離開的那天悄無聲息,連狗仔都沒驚動,夏牧揚找了他三個月,最後得知了槐莳做生意的父親病重離世,母親也因為悲傷過度跟着走了,槐莳是獨生子女,他孤身一人料理後事。
夏牧揚焦急地找過去,在兩人終于再次見面時,二話不說緊緊将他擁在懷裡。
就這麼三個月,槐莳瘦了很多,夏牧揚摸着他背後突出的蝴蝶骨,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仿佛隻剩下一具骨架。
那是兩人第一次接吻。
是夏牧揚率先控制不住吻上去的。
這是他們的初吻,兩人都十分生澀,但令人難以忘記。
兩人差點擦出火,差點沒收住,所幸槐莳還有理智,關鍵時刻推開了他。
“你不能接吻,這是不對的。”槐莳拿手背捂住自己的唇,嘀咕道。
“我很難受。”夏牧揚說。
槐莳愣住了,呆呆地看向他,夏牧揚隻是說:“我想吻你。”
槐莳猶豫了下,才出聲問:“你需要發洩嗎?”
夏牧揚隻是長久地望着他,他知道這是唯一能和槐莳接吻的辦法,而且他打定槐莳不會拒絕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槐莳才悶悶地點點頭,說:“如果接吻能讓你好受一點,我可以接受。”
夏牧揚輕輕笑起來,再次捧着他的臉吻了上去,心髒密密麻麻的疼。
之後的一個月,兩人經常見面,夏牧揚去汲取他的氧氣,槐莳也慢慢走出陰影,又開始了在工作室搗鼓到半夜。夏牧揚每次都會将他抱出來輕放在床上,并且裝作嚴肅地命令,讓槐莳必須現在睡覺。
他貪婪地想将槐莳占為己有,心裡的劣性缺口越來越大,欲望越來越多,他擔心某天會控制不住,做出越界的舉動。
但是這件事沒讓他操心,因為槐莳自殺了。
和他離開公司時一樣,突如其來,悄無聲息。
本來一切都在變好的。
“有人剽竊了他的創作,”眼淚一滴滴地流,夏牧揚咬緊了牙,不知道是因為難過還是憤怒,“就是《槐序》的作曲。”
“他離開的前一天讓我不要去找他,但他給我寄了一封信,說《槐序》是寫給我的情歌,但是被抄襲使他很痛苦,他堅持不下去了,我還來不及去找他,就已經接到了他去世的消息。”
“剽竊的盜賊隻受到了不重的懲罰,他卻再也回不來了。”
“我早就知道他有重度抑郁,可我還是相信了他的話,我應該去找他的,都是我的錯,或許當初我就不應該勸說他要留下,我們應該一起離開公司,重新組建一個樂隊。如果不是我,這些事沒準就不會發生了。”夏牧揚雙手掩面,聲音痛苦。
戚桉什麼話都說不出。
現在說什麼都是徒勞。
他不想讓生者痛苦,也不想讓死者受到批判。
不知道過了多久,夏牧揚冷靜下來,再次開口:“不久前有人又偷竊了他的作詞,就是你頂替的那個人。”
這是戚桉完全沒想到的。
夏牧揚将手從臉上拿開,直愣愣盯着眼前樂譜架上的歌詞,又從衣服口袋裡拿出另一張紙,遞給戚桉,說:“這是我給《槐序》的填詞,如果未來有可能,小七,你能幫我發出去嗎?”
戚桉徹底懵住,愣愣開口:“什麼意思……”
夏牧揚微微笑起來,輕聲說:“讓我解脫吧,小七,殺了我,我太累了,可以把我帶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