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頭發眉毛被削了一半,耳廓上挂滿了銀釘,此刻氣喘籲籲。
有人問:“老大,不繼續去追嗎?”
黃頭發緩了幾下,才直起身擺擺手,說:“老子不稀罕他那幾塊錢。”
接着他看向一片漆黑的巷道,啐了口,狠厲地說:“許妄,别以為老子逮不到你,這是老子的地盤,你他媽躲去哪裡都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幽深的巷子裡除了他自己的回音,再無人聲。
鏡頭越拉越遠,直往黑暗裡去,最後漸漸亮了,白發少年靜靜地仰靠在紅磚牆上,喉結微微滾動着,一滴汗順着脖頸曲線落下來。他深深地呼吸着,吐出的氣息都在空氣裡凝結成白霧。
少年的身邊就是路燈,但是他卻站在黑暗裡,燈光似乎也能刺激到他,近乎透明的眸子緊緊地眯着。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背上帆布包,擡腳往暗巷裡走。
鏡頭再次轉動,跟随着少年,緩緩移動着。他來到一個公園,那裡坐落着一張石桌,一個高大的身影端端正正地坐在闆凳上。看見少年,他眼睛亮起來。
“許、許妄。”他略顯艱難地開了口,卻咧開嘴笑起來。
許妄點了點頭,從帆布包裡拿出一瓶牛奶,幫他插好吸管,遞給他。
“謝、謝。”他接過,一字一句道,頭也跟着一點一點。
“快喝吧。”許妄點點頭,又拿出好幾本課本,有些折了頁,他随意地捋了捋,又說:“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嗎?在草稿本上寫一下。”
另一個男生點點頭,緩緩拿起筆,在面前的紙上一筆一劃地寫着。
“遲、歸。”
寫完後他滿心歡喜地擡頭,在看見許妄點頭後笑得更是像個孩子。
許妄也勾了勾嘴角,翻開另一本書,說:“我們今天來學習運算。”
在他不厭其煩地教了六遍最簡單的個位數加減法後,遲歸終于開始寫練習題,許妄的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望向遲歸身後的那條水泥路。
他們就是在那裡相遇的。
那天他從兼職下班,時間剛剛指向五點,他想繞到這條路上的商店買包煙,就看見遲歸站在一個教育機構前,呆呆地看着眼前不斷向機構老師道歉的奶奶。
“不是我們不收,他的情況太特殊,我們也不是沒試過,最後失敗了,您也看見結果了,我們也沒辦法,讓他去特殊教育學校才是最好的選擇,現在天天跑到我們機構裡也給别人帶去困擾,還是要看緊一點,我們沒說錯吧?”老師看着頭發花白的老人,無奈地說。
“沒說錯,是我們錯了,十分抱歉。”老人駝着背,可還是一下一下地鞠着躬,不停道歉。
等機構的老師離開,老人才擡起頭,轉身看見一臉漠然的遲歸,愠怒又無奈,擡起手就要打下去,卻在半路停下,最後攥住他的衣角,說道:“回家去!以後别想出來了!”
遲歸卻直挺挺站着,無論老人怎麼拽都不走,隻說:“要……要讀、讀書。”
老人恨恨地看着他,罵道:“人家不要你!聽到了嗎?你這種人沒人要,還不清楚嗎?”
這話很是殘忍,可遲歸卻像是沒聽到,隻盯着機構的大門,說:“讀書……”
老人氣的胸悶,卻無可奈何,最後歎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想将他推走。
一個白發少年突然站在她身前,說:“奶奶,我要他。”
老人頓時愣住,随後眼神流露出警惕,道:“你是誰啊?你以為他是商品嗎?要什麼要?”
少年盯着他,認真地開口:“我教他讀書。”
也許是他的白發讓老人覺得不可信,直接把他打成了騙子,罵了句“神經病”,就罵罵咧咧地拽着遲歸走了。
許妄的目光卻與遲歸的對上。
第二天許妄輪班,從便利店裡出來已經晚上十點了,但是一出門,就瞧見了站在門口的男生。
“你、你好。”男生笨拙地開口,磕磕巴巴地說,“可、可以,教我、讀、讀書嗎?”
許妄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可能是自己這一頭白發太明顯,所以讓男生很容易找到。
可他沒有思考,便點了頭:“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