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他不得不面對這慘淡的悲催現實,直面猛烈暴風雨。
他當下立斷從醫藥箱裡翻找出盒消炎藥,按出兩粒,正準備就着溫水喂謝羨予吃下去,116忽然飛出來了。
116語氣既痛心又感慨:【你怎麼能把人折騰成這個樣子?】
沈席言:“……”
沈席言他無話可說。
而且這台詞莫名熟悉,總該覺應該由他來說。
沈席言在心裡直罵娘,邊俯下身,正準備把消炎藥喂入謝羨予口中,一股蠻力猝然襲來,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攥住了他手腕。
沈席言心一顫手一抖,想逃又逃不開,掌中兩個白色藥片滑落至被褥,與煙灰色被子形成鮮明對比,突兀又顯眼。
沈席言絲毫不敢動,當然他想動也動不了。
他腰部僵硬在半空,難受得過分,但他連個屁的聲都不敢放,隻敢就着這個别扭姿勢,眨巴着眼打了個别扭招呼:“嗨,阿予,好久不見啊。”
“沈席言——!”
謝羨予強忍着身體不适起身,攥着沈席言手腕的手越發用力,臉色鐵青,面如菜色,青白交雜,堪稱是難看至極。
一字一句從喉嚨深處擠出這三個字,陰沉情緒可謂是飽滿到極點。
沈席言忍着疼痛,露出個伸手不打笑臉人的标準笑容,乖乖巧巧地回答說:“在呢,阿予。”
“你還敢來。”
長久未喝水的嗓子沙啞至極,謝羨予并未在意,他隻要一想到那晚發生的事,就能壓過心間所有情緒。
沈席言絲毫不懷疑謝羨予此刻想刀了他的心,立馬認錯,語速要多快有多快,語氣要多誠懇有多誠懇:“昨晚的事就是個誤會。”
沈席言完全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提還好,一提謝羨予就無法扼制地回想到身體不受控制那夜。表情愈發難看,陰沉得仿若能滴出水,修長的手指更是扼住沈席言咽喉。
謝羨予一點一點收緊手腕,用最緩慢的語調說着最叫人膽寒的話:“你還有膽子提。”
沈席言根本說不出來話,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說什麼都是白扯,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倒不如直面迎擊。
但想歸想,沈席言這人惜命的很,說不出話,那被迫擡起的頭就劇烈搖頭,生澀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不……不敢……”
媽的,霸總的醫生朋友可真是高危職業。
謝羨予半眯着眼盯了沈席言半天,直到沈席言就連脖頸都因充血而發漲發紅,才緩慢松開。
沈席言拼了命地咳嗽了數聲,等呼吸順暢了才露出一口大白牙,連哄帶騙道:“阿予,你就當是被狗咬了口,大人不計小人過,和我計較實在是有失身份,不值得,不值得。”
再說當晚都被下了藥,到了神志不清需要用下半身思考的程度,哪裡還能分清個東來西北、子醜寅末。
當然後半句他沒敢說,隻敢在心裡想想。
沈席言絞盡腦汁地找借口想理由,眼角一瞥,掃到輸液管回流的血液,登時一個蠻力掙開謝羨予束縛,重新調試輸液管。
待血液終于不回流了,沈席言還沒松上一口氣,謝羨予竟然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地扯下針頭,鋒利針管劃過手背,手背瞬間留下道紅色劃痕,血珠漸起。
謝羨予對滲血的手背視如無睹,薄唇輕啟,吐出清晰有力一字:“滾。”
沈席言有心想說什麼,觸及到謝羨予如烏雲壓境一般的眉眼,什麼話都憋回肚子,邊鞠躬邊道歉退到門口,在關門前想了又想還是忍住補充了句:“阿予,看在你我數年交情的份上,你就饒了我這次。”
回應沈席言的是謝羨予啪地一聲把那闆消炎藥扔到門上的動作。
眼不見心不煩。
沈席言看着緊閉的房門,摸了摸鼻子。
雖然吃了一肚子的灰,最起碼是保全性命了,他還是很知足的,畢竟知足者常樂也。
恰逢吳媽也熬完粥端着上樓,沈席言交代了吳媽幾句注意事項,就打算離開,走之前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忽然說:“吳媽,你有沒有想過換一個工作。”
吳媽是謝家的保姆,在《囚與永愛》這本書中,和沈席言的作用一樣,也是個隻有“小姐,你是少爺帶回家的第一個女生”這一句台詞的配角。
沈席言以前去謝家沒什麼想法,自動把吳媽當成保姆一樣的透明人,可自從知道這是本巨大的狗血小說後,他不免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情。
畢竟後期女主蘇聽雨夜下跪發高燒,男主謝羨予訓斥吳媽不知打傘;蘇聽心血來潮做飯打翻盤子劃傷手指,男主訓斥吳媽不知收好碗碟;蘇聽忍辱負重強忍生病痛處,男主依舊訓斥……
總之,除了訓斥還是訓斥。
此時見了吳媽,沈席言悲從心生,不由多提點一句:“或者說是換一家做保姆?”
吳媽一愣,想不通沈席言好端端勸他換工作的原因,但不妨礙她說:“不用了沈醫生,謝先生待我很好。”
沈席言當然知道吳媽說的是事實。謝羨予對待自己人一向周到有理,待遇豐厚,籠絡人心手段高超,可謂是八面玲珑。
但……
但後期明确喜歡上蘇聽的謝羨予那可真是被下了降頭,易爆易怒、敏感多疑,情緒完全不受控制,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沈席言依稀記得後期有個劇情是蘇聽因惡毒女二陷害,腳踩樓梯滾了下來。謝羨予不僅沒調查清真想,反而把吳媽開了,雖然這離不開惡毒女二把吳媽當槍使的緣故,但謝羨予這麼做,着實不該,竟是完全不顧吳媽将他照顧大的情分。
如果不是他明确知道這是本小說,任何人都逃不開既定的劇情走向,他實在是很難把現在這個理智成熟到被譽為宜慶世家子弟楷模的謝羨予,與後期那個因愛癫狂成魔的人聯想在一起。
沈席言有心再說什麼,一道蘊着涼氣的聲音冷不防自身後響起。
“怎麼,沈家連保姆都請不起了嗎,挖人挖到我這了。”
沈席言下意識轉過頭,目光在謝羨予貼着輸液貼的手背上停留一瞬,才遲緩移動到謝羨予臉上。
不得不說,身為言情小說男主,謝羨予的長相确實是無可挑剔。
一身純黑色絲質睡衣襯得整個人端莊矜貴,标緻立體的五官因尚在病中帶着幾分病态與脆弱,陽光一照,宛如透明,唯獨先前就被潤濕的雙唇透着點微弱血色。
沈席言生怕謝羨予不打算放過他,伸出小拇指,對着謝羨予讨好一笑:“沒,我就是有點好奇,一點點而已。”
謝羨予眯了眯眼,嗓音剔透:“我記得沈家在非洲有醫療項目,想必沈二少尚未去過非洲,定是好奇。”
“沒,沒有的事。”沈席言讪讪一笑:“我這不是還兼職你的家庭醫生嗎,哪裡能騰得出功夫。”
謝羨予冷冷剜了沈席言眼,未發一言往另面走去。
“幹什麼去?”沈席言見謝羨予停在一扇門前,想起這是衛生間,扯脖子喊了句:“你燒沒退,還不能洗澡。”
謝羨予仍未回他,進去後嘭地把門關了。
沈席言刮了下鼻子,暗道不聽醫生言,吃虧在眼前。交代吳媽看着謝羨予把消炎藥吃了,并再發燒一定要打電話才離開謝家主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