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衢眼睛沉下來,凝聲道:“六弟是在質疑朕?”
“整個大楚都是皇兄的疆土,皇兄有想在哪兒種就在哪兒種的權利,”燕衡不慌不忙,“臣弟隻是想說,或許,現在不是時候。”
“那你覺得什麼時候最好?”
“臣弟聽說,年底,長北郡公遠舅家的女兒高平柳将從庭州動身入都。”燕衡頭頭是道,“那是給皇上的選妃,自然不可怠慢了,屆時便由臣弟去接可好?”
“年底……”燕衢思忖着,“會不會太久了?”
“王都裡的權貴接二連三地出事,總要時間恢複元氣。”燕衡固執己見,“臣弟認為這個時間,不早也不晚。”
說是恢複元氣,但其實這是燕衡給自己的時間,現在讓他去殺謝承闌,他知道,自己下不去手的。
思慮再三,終于,燕衢松口了。
但先前說過了什麼“不放心”之類的屁話,也不好這會兒改口。于是趁着高柳燕昌這幾日回宋平,便下令他二人繞着路送燕衡回吉州。
至于返程,再随便派個人去接得了。
燕衡對他這漏洞百出的措辭也感到好笑。自己說要回吉州,他就噓寒問暖地關心自己身體,自己一說年底冒着風雪去庭州苦寒地,他反而一口答應了。
真是……雞賊。
一天時間,燕衡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隻是還是吃不下飯。
崔雲璋見他這般放不下心,但又忙着安排明天南下的事宜,抽不開身來伺候他,于是便叫了薛雲珂看着點。
書房裡,燕衡端坐着,睨幾眼當下跪着的幾人,一言不發。
“确實被人潑了柴油。”山虎下巴一戳,“這幾個都是昨日事發前進出過木琥台的人。”
燕衡慢悠悠起身,朝他招招手,道:“給我。”
山虎明白他要什麼,一刻不停地将腰間佩刀遞給他,側身到了一旁,讓時還拉着薛雲珂。
薛雲珂走得僵硬,面無血色,他半身躲在山虎後面,透過山虎肩頭看燕衡,眼睛滿是不可思議和害怕。
他和燕衡沒見過兩面,但打交道時也都好聲好氣,相處起來還算好說話,他一直把燕衡當崔雲璋那樣的哥哥。
他從來沒在燕衡臉上見過這種神情,也從來沒對這人感到這麼恐懼過。
燕衡沒心情去管有沒有人編排他,他隻想殺人。
他拿着刀,在那四人周圍慢悠悠轉着,一會兒把刀架在那個人頸間,一會兒使着拍了拍這個人的頭,冷聲道:“自己交代清楚。”
地上跪着的人一個勁打顫,耐不住恐吓,有人率先開口:“夫人剛回那會兒,小的去送茶水的,完事兒後就去前廳掃地了,其他的,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燕衡不作聲,刀背在那人肩膀拍了拍,轉而把刀指向另一個,問:“你呢?”
那人渾身一抖,低頭不敢看人,說話都變得結巴:“小的……小的去幫夫人理草藥,完了就去夥房幫忙了。”
這人說完,另一人立馬擡頭,指着他忙聲道:“小的也是,和他一起去幫夫人理草藥的。我記得走完沒多久就……就起火了。”
反應過此話不妥,他又撐起身猛然擺手,驚慌道:“但不是我,不是我幹的!”
燕衡沒理他,不說信與不信,眼光不知撇向了何處。
還有一人未開口,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那個人身上時,燕衡手上一動,眨眼間,第二個人猛地倒下地。
燕衡從喉嚨裡拔出血刀,隻剩個對穿的窟窿。剩下三人見這狀況,驚慌倒地都快吓尿了,滿眼恐慌地盯着地上的人,不知道說錯了那句話。
他們齊齊看向燕衡拿把刀,就怕下一秒落到自己頭上了。
薛雲珂沒見過這場面,山虎事先就讓他轉過身去了,但光聽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開始畏懼,在想要不要先離開這裡。
燕衡将刀架在第三個人頸側,散漫道:“他撒謊了,你呢?”
胡申連忙磕頭,磕磕巴巴道:“小的、小的沒撒謊,小的說的句句屬實。”
“再說一遍。”燕衡語氣毫無起伏,冷刀逼近了些。
“是……黃雙,”胡申渾身僵住不敢動,指着地上那個剛落氣的人,用着乞求的眼神看着燕衡,“他讓我一起去幫忙理藥材,理完後我先他一步出木琥台了,他過了好半天才去的夥房,然後就起火了……”
燕衡刀尖抵着胡申下巴,擡起來一點:“再詳細一點。”
胡申咽了口唾沫,連聲道:“夫人要人幫忙時,起初隻叫了黃雙,他都走到一半了才回頭叫我也去……”
燕衡不耐煩道:“我不要聽這個,你直接說誰讓你幹的。”
“是黃雙,是黃雙啊王爺……”
“廢話真多。”燕衡手起刀落,就要将他脖子削下來
見他對自己動真格了,胡申驚到破聲:“高高高家,是……長北郡公。我前天在後門,看見黃雙和郡公家的貼身護衛交頭說着什麼……”
燕衡幹脆利落地将刀插入他嘴巴,血刃刀口從後腦伸出來,殷紅鮮血從刀尖滴滴滑落。
他漠然抽刀,冷哼一聲:“滿嘴胡話。”
死了兩個,燕衡視線自動落到剩下活着的兩個人身上。那二人無不惶恐,猛地大叫兩聲,張大眼睛看着人。
“除了春不掃的人,今晚全換掉,個個背景調查清楚再領進門,務必好好挑。”燕衡扔了刀,對着地上兩個活人左右各來一腳,“這兩個,送吉州去好生看管着。”
那兩人背脊稍微一松,連忙磕頭謝恩,劫後餘生地放空自己。被牽扯進這件事,别管上哪兒待着了,能留條命已是萬幸。
山虎招了招手,旁邊待命的人就将屍體擡走,那兩個大活人腿都軟了,最後是連滾帶爬出的門。
“那——”薛雲珂緩緩轉身面對燕衡,低頭不敢看人,臉色煞白,“那我也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