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衡沒瞧見他的異樣,忽然一陣眉心突突,擡手按了按,低聲自語道:“我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
話落刹那,山虎又一次,風風火火闖進來。
燕衡看見他眼睛一跳,知道準沒什麼好事。他放下書,微擡下巴道:“說。”
“春和殿好像有苗頭,已經禁行,崔栖被關在裡面了。”山虎粗聲糙氣,撓撓下巴似乎也覺得蹊跷,“皇上下令将周圍宮殿的人重新安置,那一片不留人。”
燕衡神色突變,眉毛皺成一團,不自覺抓緊了手中東西,明顯不可置信。
崔栖被在春和殿并不奇怪,這麼些日子來,燕衡不吩咐她,她也習慣了往那兒跑。
可為什麼偏偏是春和殿?
燕衡緊聲問:“近來盛王有無異動?”
“沒有。”山虎搖搖頭,“不過,前些天謝世子去過一趟,但……”
但謝家還沒傳出有人中招了,那間接證明了此事和謝承翟無關。
或者用了别的什麼不引人懷疑的手段?
燕衡重重關上書,揉了揉眉心有些惱。
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就染上了?不過,好在崔栖在那兒,不至于一點底兒都沒有。
他還沒想得通,山虎又支支吾吾道:“還有……”
燕衡這次眼睛不跳了,直接心抽了抽。他順了口氣:“還有什麼?”
“北庭副都護這位置不是空了快一年了嘛,皇上最近拟了幾個人選,裡面有……崔世子。”
山虎雖然理不清燕衡和崔氏之間的事,但大概明白,如果燕衢開始青睐姓崔的,對于燕衡來說,反而不是什麼好事。
這一聲話落後,屋子裡安靜了良久。燕衡愣了少頃,攏衣下床,神色如常語氣卻明顯變冷:“他倒是擡舉雲闊。”
崔雲璋雙眼瞪大,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驚然一聲:“他瘋了?”
燕衡披上大氅,系好衣繩,沉靜道:“或許不是他瘋了,而是我傻了。”
燕衢因為崔家才忌憚燕衡,反過來,也是因為燕衡才警惕崔氏一族。如果哪天崔氏不再向着自己呢?明眼人都知道,燕衢是巴不得将這一支人脈收入自己囊中的。
所以,先前從謝承翟口中得知的那些,并不是空穴來風。
那麼崔向舟到底是什麼意思?
崔雲璋瞧他這動作,糾結上前,困惑道:“王爺要出門?”
這話進耳朵後,燕衡動作漸漸頓住,偏頭注視他,眼神從複雜轉為淡然。
後者被盯得心裡一緊,撇開眼神不敢和他對視,偏偏這時候嗓子又啞了,想插開話卻又什麼都說不出,隻得僵住身子幹等着他發話。
好半天,燕衡才轉回頭垂下眼睛,倏然低頭輕笑,道:“我忽然想起,我放在密室的那把桐木琴,琴身裂了條口子。遠慎,你去幫我扔了吧。”
崔雲璋遲疑道:“你不出門了?”
燕衡不知所以扯扯唇,解下氅衣放回木施上,悠悠轉身,不在意道:“我本就沒說我要出門。”
崔雲璋點點頭松下肩膀,陡然想起:“那把琴……不是當年從吉州帶來的?直接扔了,不修修嗎?”
“爛成這樣,補了也無濟于事,終究是不如從前。”燕衡重新坐回床上,繼續翻書,仿若剛剛的一切動作都是夢遊,“留着也鬧心,扔了吧。”
“好。”
沒多久,那頭崔雲璋拿到琴,前前後後裡裡外外仔細檢查了一遍,靠右的琴面确實裂了,足有食指那麼長的口子,補了也不好看。
而燕衡确實挑剔。
所以,他什麼都沒有懷疑。
春不掃裡頭,燕衡給山虎交代了一些瑣事,直到他說完後,山虎才插得進話。
他有些糊塗道:“王爺的琴什麼時候壞的?我怎麼不知道?”
那密室裡的東西,他都會定期檢查,幾乎每件東西都經他之手。或許自己也馬虎,确實不知道那把琴出問題了。
“可能有一段時間了,但,”燕衡拈着書頁,眼也不擡神情肅冷,“我剛剛才發現。”
山虎沒琢磨出這話意思,也沒心沒腦子去深究。
“山虎。”燕衡放下書冊,扭頭看他,“咱們打個賭?”
山虎摸摸下巴,聳聳鼻子悻悻道:“我可沒東西輸給王爺。”
燕衡笑笑,道:“你若輸了,我給十兩銀子。若赢了,我給你十條金子。”
“!”山虎一聽,這感情好啊!隻賺不賠!
他雙眼一亮,立馬挺直胸背,拍拍胸脯,道:“王爺要賭什麼?”
“你猜猜,皇上會不會讓咱們的崔世子去庭州。”
“不能吧?”山虎臉上些許天真,“我覺得他可能也就意思意思,這些年安國公在朝裡都不怎麼受待見呢,皇上這會兒怎麼可能讓世子去庭州。”
畢竟燕衢眼裡很是容不下崔家呢。準确的說,是容不下跟随燕衡的崔家。
燕衡摸出枕頭旁沉甸甸的錢袋子,随手抛給他。山虎打開一看,銀的。
“你輸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