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謝承闌哽咽一下,手指微蜷抓住木架,“可我不想讓你死。”
燕衡不合時宜地笑笑:“當年在庭州,謝兄可是很恨我來着。”
“沒有。”謝承闌蹲下身,搖了搖頭,眼裡有懇求,“我騙你的。”
燕衡隻是靜靜地看着他,不說話。
“跟我走吧燕六?”謝承闌雙手握住他肩,小心翼翼地問着。
鄧钰宸也道:“王爺不必為我擔心,我說了,盛王動不了我,王爺且放心出去。”
燕衡目光在他二人間來回掃,看見謝承闌那雙渴求眼睛,垂下眼眸,重重歎了口氣,眼見着就要答應了。謝承闌瞧他這歎出來的這口氣,還以為他是徹底放棄了,心裡重重一跳。
他為了能更靠近燕衡,他直接跪在地上,彎伏過身,攬着燕衡後背擁上去。
“你能再為我讓步一次嗎?”謝承闌緊緊抓着他後背的絨氅,下巴夾住他脖子,生怕人溜了似的,“活着,和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燕衡沉默了一陣,蓦地低笑。
謝承闌感受着懷中人因笑抖動,正不明所以,就聽見燕衡懶懶的聲音貼在耳邊。
“膝蓋疼。”燕衡将笑不笑,閉上眼睛累得慌,呼出的熱氣就在謝承闌耳廓,“本王嬌生慣養得很,走不動。”
謝承闌心中一動,二話不說,給他戴上連氅絨帽,借由這個姿勢就将人抄起,掂了掂,往自己懷裡靠。
“你肯跟我走,那便什麼都好說了。”他懸着的心放下,暫時松了口氣。
鄧钰宸指了個方向,道:“南面有個豁口都是我的親衛。盛王不知道的,放心走。”
謝承闌抱着人走了兩步,晃眼看見門口的身影,不放心道:“外面那孩子……”
“放心,這麼個小屁孩我還是有辦法帶出去的。”
謝承闌凝聲道:“那就拜托了。”
靜谧夜裡,王府裡靠南的一堵牆,多了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謝承闌擡頭望着那堵不算高的牆,将懷中人捂得緊。鄧钰宸跟在後面:“我的人會在北門接應,都是庭州帶回來的,手腳利落,就王晉那幾個,四哥認識。”
謝承闌點點頭,他忽地回望,看向站在角落的安福,鄭重其事地囑咐道:“你跟着鄧将軍,他不會薄待了你。”
“四爺。”安福跟上兩步,咬緊牙關捏着褲腿,“我可以跟着照顧王爺,你一個人也忙不過來。”
謝承闌沉重道:“你若跟着我,可就成逆賊了。”
燕衡笑笑,沒露面,悠悠道:“你四爺以一敵百,照顧我綽綽有餘,不差你一個。”
“你身無所長,跟着我太危險了,真為我想,也該留條命以後再來伺候。”謝承闌抿唇道,“等出去了,四爺給你找個師傅,教你功夫。”
安福眼裡一閃,絞着手指,滿是期望道:“那四爺說話算數!”
燕衡替他保證了:“你四爺向來說一不二。”
臨了臨了,鄧钰宸對着二人告别:“四哥王爺,保重。”
“保重。”話落,謝承闌足底一點,躍身而上。
燕衡聲音朦胧漸遠道:“今日不言謝,來日請鄧将軍吃酒。”
“那王爺說話算話,我可記着了!”鄧钰宸笑着應和。
等這一隅重新歸于平靜,他在這兒候足了兩個時辰,低頭看了看手中刀,臉色陰沉。
他握緊了刀柄,反手扔給和他同樣沉默的安福:“砍過人嗎?”
“?”安福打眼一瞧,滿臉糊塗。
片刻後,元安王府一陣動亂,人來人往腳步聲不停。起因是元安王燕衡重傷領衛鄧钰宸,真插翅跑了,畏罪潛逃不知所蹤。
而此刻“潛逃”的燕衡,本該早出到了北門,但兩個時辰過去了,兩人遲遲沒有出王都。
因為燕衡猶豫了。
一旦燕晟發動政變,不僅燕衡隻能當一個犧牲品,連春和殿的謝稔禾母子倆也沒活路,隻是不知道該是什麼個死法了。
而且,他總不能躲躲藏藏一輩子,他的存在對于以後的燕晟來說始終是個憂患,燕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在這麼兩者權衡下,他現在隻能賭,賭功成之後不會被燕衢順手除掉,賭燕衢僅存的良心。
其實謝承闌起初倒沒想這麼多,真一根筋地想着帶着燕衡遠走高飛算了。可現在冷靜下來,不可行之處越多,還是得從長計議。
西大街一角的無人巷子裡,若有若無一陣竊竊私語聲。
謝承闌和燕衡并排坐在台階上,該是想到謝稔禾那一茬,他現在臉色不怎麼好。
燕衡睨他一眼,靠着背簍,望了眼将亮的天色,問白鶴:“山虎什麼時候能回來?”
“在路上了,應該還有半月。”
燕衡點點頭:“現在人手還有多少人可以調動?”
白鶴粗略交代了。他道:“廖忠那邊我看了,身世背景都平平無奇,沒什麼端倪。”
“那人也别管了,現在看來,是哪方的人已經很顯而易見了。”燕衡心知肚明,“明晚,挑幾個身手矯健的,去宮裡瞧瞧。”
“是。”走前,白鶴想到什麼,“安福呢?”
燕衡:“由鄧将軍看着。”
白鶴還是隐隐覺得不對勁,他又巡視一圈,終于品出不對勁在哪兒了,少了個人。
他有些迷茫地問:“崔護……沒跟着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