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虛秘境的第四十年。
光是打坐修煉一坐十年不太符合卷王的氣質,畢竟地府卷起來是連眼睛都閉不上的忙,不習慣。
于是在太虛秘境的某個平原上,伫立起了一座木石堆砌,整體靠榫卯的宅院。
對于頂級财閥出身的崔公子來說,房子,隻有兩種形态——一是城池、二是宅院。
像月牙山那種就幾個屋子“拼”起來的房子,那不叫房子,那叫茅屋。
多看一眼就覺得它鬧挺。
于是花了二十多年的時間,明劍君靠着自己什麼都涉獵一點的腦子,硬生生在平原上構建了一座占地超500平的宅院。
挪移進來的花草樹木都已經紮根了,長勢喜人,宅子裡小橋流水,三步一景,牆面都被染上了褐色的漆,頂上是用五顔六色的廢礦打磨整齊的魚鱗瓦。
整座宅院處處是陣法,防水防雷防強拆。
走過風雨連廊到達一處造型精緻小巧的汀室,窗外看去是生長茂盛的荷花荷葉,花葉下時不時竄過品種雜亂的遊魚。
端坐在茶桌後,信手烹煮一壺清茶,顯得歲月靜好。
但是,如果忽略掉所處的環境的話。
暮色降臨,剛用靈石臨時打造的一眼溫泉沐浴更衣,衣着閑散的明遊靠在窗棂上,把玩着茶杯,視線遊離在底下荷花池中。
明劍君對黑色一往情深,連松松垮垮系在腰間的寝衣都是墨色,隻是邊緣處勾勒着細細的金色流雲。
崔公子的審美一如既往地優秀,水上汀沒有任何多餘的擺件,但是一進來就能感覺到那種安甯平和,不管是角落插着枯枝的石雕花瓶,還是木制的矮榻、甚至是屋檐上墜下的一串鐘形雨挂。
明遊獨坐在汀内,看着窗外的花葉喝完了一整壺悟道茶。
這具軀殼無法消化沒有靈氣的普通食物,按理來說沒有無辜輪回的需求,但是就算當判官的那麼多年裡,他也是時不時地回一趟崔宅,看情況自己下廚或是蹭一頓家族其他人的飯菜。
冥界食材有限,大多都是凡間燒來的,好在沒有壞掉的危險,隻要不吃就永遠存在,永遠不會壞。
就這樣吃了萬年,他口味越發挑剔,就算是死了,隻要靈魂還在,過上一段時間沒有東西入口還是會覺得不自在,心裡層面的“餓”。
放下茶杯後,看着窗外生機勃勃的池塘,指尖輕劃,劍光劃過,一盞青翠的荷葉落在手上,莖杆上麻麻賴賴地,但是被一甩手丢盡了角落的石制花瓶裡,枯枝和綠葉對比顯眼,看不出任何美感。
但是丢葉子的人連看都沒看上一眼,反而是雙腿一盤,眼睛一閉,天地靈氣緩緩吸收進丹田,轉化進全身。
同一個姿勢的人在自己洞府裡睜開眼,看見的便是對面不遠處坐在蒲團上閉目打坐的白衣青年。
落陽皺着眉頭看着對面的人,好奇怪,為什麼總是覺得這樣的明遊有股違和感?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朝夕相處幾十年了,他心裡總還是有一種空落落的,好像眼前是個夢幻泡影,真正的明遊遠在千裡之外的感覺?
明遊的魂燈依舊飄忽孱弱,但是面前的青年明明容光煥發,精神良好,連頭發絲兒都充滿了光澤,吃下去的那麼多東西,到底都去哪了?
反倒是二十歲就跑出宗門曆練的小弟子宮雙,整整四十年過去了,居然還沒回來?!
倒是偶爾有信件傳來,隻說自己在外面過得很好,不必挂念。
大弟子像是二弟子交換了性格,明遊不再死命修煉,卷得宗門一衆弟子心态崩潰;大弟子康文安反倒是陷入了内卷的狂潮裡,刀法愈發精進的同時和宗門裡其他弟子們也打好了交道。
但是面前這個人……
落陽覺得有些腦仁疼,這個明遊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面,他走哪他跟哪,前些日子險些跟着他進浴池了,差點被他一腳踹下山去。
雖說都是男的,泡一個池沒什麼大不了,但是直覺告訴他,在明遊靠近浴池之前,他汗毛就已經豎起來了,有點驚怒,還有點惡寒。
哪怕對方什麼都沒看到,他居然冒出了一種被人看光了的羞恥和憤怒。
眼波微動,落陽站起身來,無聲地離開了洞府,全然不知道就在他離開洞府的一刹那,後面響起了隻有一個人能聽到的一個聲音:
【宿主,落陽已經離開了。】
剛還正襟危坐的青年突然卸了口氣,胳膊撐在腿上一臉郁卒。
“又去星辰坳……”
宮雙匪夷所思地嘀咕了一句。
‘诶,落陽不會是喜歡他師妹落辰吧?不然見天兒往人家遺留的洞府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