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陽睜開眼睛時眉心道印再次隐去,他能感覺到自己已經通過頓悟入了道,但是内心還差一點門檻沒有邁過,轉頭發現老者複雜的神色後有些迷茫。
“師祖?”
老者擺擺手,躺了回去,長出一口氣道:“原以為最先進入逍遙道的會是小七,沒想到是你。”
“什麼?”落陽詫異,“逍遙道?”
老者郁悶地“嗯”了一聲,道:“貨真價實的逍遙道。”
落陽低頭看着自己雙手,眼神更迷茫了。
“行了,回去打個坐好生鞏固一番,要是老頭子所料不錯,再過一段時間,你的夢魇會解開新的一部分。”
說完大袖一揮,明遊眨了個眼的功夫,已經坐到了自家峰頭上了。
落陽低頭看着一眼屁股底下的石頭,又看了看旁邊的佩劍,擡手将寶劍握在手中,一道身影毫無預兆地映入腦海。
“你是不是有病?”
一個小孩子,穿着雪白的清明宗真傳弟子服,抱着手站在空地上,好像是在罵他?
這話不好聽但是詭異地讓人覺得有些親切。
等到發現自己的這個想法以後,落陽臉色扭曲,抹了把臉後低聲道:“我或許是真有病……”
嘀嘀咕咕地轉身進了洞府,開始打坐。
師祖所言一字不差,接下來的日子,但凡落陽閉上眼睛入定,一定會被拽進那場漫長的夢魇當中。
但是夢魇的内容并不連貫,而是斷斷續續的。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三百多年。
直到師妹落辰一朝入道,修為猛地竄上了神遊境,要不是恰逢落陽進階,清明宗出現第二位逍遙道真君的消息就該沸沸揚揚了。
閉關出來以後,落陽撞見了在洞府外等着他的落辰,眉眼笑開,“師妹。”
落辰回頭,嫣然一笑。
“六師兄。”
看着落辰明媚的笑意,落陽腦海中突然晃過一個黃昏的庭院,有些像是星辰峰那個種着銀杏樹的偏殿?
他在對什麼人道歉,說着什麼話?
但是心髒又一瞬間的抽搐。
“六師兄?怎麼了?”
落辰偏過頭看向落陽,看着她的眼神怎麼那麼悲傷呢?
落陽眨了眨眼回過神來,把心底的驚濤駭浪壓了回去,笑道:“師妹,我給你找個徒弟吧?”
他看見了小七——隕落?
落辰面色苦了一瞬,但是對上落陽認真的眸子,歎了口氣,擺擺手道:
“好吧好吧,看來我好日子到頭了啊……”
落辰面帶深意地看向落陽,道:“總感覺師兄會給我帶回來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這算什麼?”
落陽擡手在落辰腦袋上按了按,“這麼不看好你六師兄的眼光?”
“那倒不是。”
落辰辯解,“就是一種——直覺。”
修士的直覺一向很準。
落陽想起來那個在記憶中看不清臉,一直人前喊他師尊,人後喊他廢物的身影,眼皮一抽,不會吧,不會這麼巧吧?可是師妹的弟子,怎麼會喊他師尊呢?
直到落陽過完大春(五百歲)又幾十年,天機閣藏鋒君突如其來的隕落。臨死前一封信件送往了清明宗,上面點名讓落陽在下一場十年招生中前往荒域一個叫輪回觀的地方,收一個弟子。
宗門師兄弟妹商議了三天後也沒人看明白藏鋒君這是搞的哪出,但是落陽天生劍骨,劍心天成,早已邁入了練虛境的境界,獨自走一趟荒域又不是什麼危險事,于是落陽一錘定音。
他要去輪回觀走上一趟。
雖然從未聽說荒域有什麼叫做輪回觀的地方,但是藏鋒君給出的啟示總不能是耍着人玩兒的。
等到宗門蓄勢待發,落辰上了紫陽峰,結果迎面而來一封信件,内容大刀闊斧,一張紙險些不夠他寫的。
【你們動作太慢,我就先走了。】
落辰氣了個倒仰,轉頭就去主峰告狀去了。
落陽已經獨自踏上了前往荒域的路,青年一路乘風,眉眼不自覺地帶着笑,但是眼神有些許迷茫和急切。
往日裡說話做事都不正經的劍君,這一刻平白地有些穩重起來。
随着臨近收徒的日子越來越近,他越發的心神不甯,坐立難安。
好不容易熬到了時間,他一刻也坐不住,子時一過就禦劍跑掉了。
荒域,輪回觀,弟子……會是他想的那個人嗎?
可為什麼,在他記憶力,他上一世找到那個人的位置,是在萬族城呢?
他都準備好時間一到就先盯着合歡宗大長老了,偏偏給出的指示指向了遙遠的荒域。
藏鋒君突然隕落和這件事情是不是有關系?他知道什麼?
過往記憶依舊是不全,最主要的是,那個與他接觸最多,印象本該最深的黑衣服的人,不管是幼年、少年、還是青年,他始終看不清他的臉。
落陽有所預感,這個名字奇怪的道觀,或許會是解答他一切疑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