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遊爬到樹杈上往山谷裡看去,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的峽谷,還沒靠近,隻是遠遠看着便已經感受到了兩隻妖獸毫無保留的威壓,以及逐漸漫延開的血腥氣。
重炎虎豹成年的體積也是一般老虎的大小,往倒塌的亂樹間看過去,根本看不見對方的位置,倒是雙翅展開後遮天蔽日的斑斓巨隼,一眼就能看見。
它飛行在峽谷中央,鷹隼的毛發,但是腹部長着一圈圈的彩色翎羽,像是勾勒出一個複雜玄奧的圖騰一樣色彩璀璨。
明遊看着那雙反射着日光盡顯銳器寒光的翅膀,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劍……默默把劍收了起來。
和對方的那對大翅膀一比,别說他手上的劍了,他整個人都顯得格外小巧。
斑斓巨隼祖上是不是有大鵬鳥的血脈?峽谷裡嘶吼着用翅膀扇風的架勢,看起來是要把兩側山峰削下來給峽谷填平的樣子。
明遊皺着眉頭看着,感受到身旁落下一人。
風從側面吹過來,落陽靠在樹上,聞到了一股淺淡的異香,但是剛動了動鼻子,那股香氣又消失不見,落陽眸色有些深沉地瞥了一眼旁邊看得認真的少年,開始尋思到底是什麼東西把這個人的靈魂都腌入味兒了?
若說上一世明遊身上帶着這個香氣,落陽或許會懷疑是明遊用的熏香,但是這一世他和明遊同吃同住,清楚地知道這小子沒有用香的習慣,而這股香氣,從他自蓮花中誕生就帶着了,可又不是蓮花香……
落陽莫名地想起明遊身上的異火——紅蓮業火。
燃燒時形似紅蓮的業火,上一世明遊的靈根異象就是一朵花芯是火光的紅蓮,也是這朵花,讓大師兄一而再地當場頓悟。
如果是灼盡世間業障的紅蓮業火,而大師兄這麼多年修為無寸進,甚至被他超越,就是因為上一場大戰時師兄在戰場上沾上了太多的業力,導緻他心魔纏身,渡劫困難。
灼盡孽業的紅蓮業火,似乎确實可以讓大師兄看開很多東西。
但是沒聽說過誰家異火帶奇香的,不能因為長得像紅蓮,真把人家當花了吧?
什麼人的靈魂裡會自帶一縷紅蓮業火呢?
落陽想起禁閣裡寥寥幾語的關于開宗老祖洛揚的記錄來,洛揚當年結契的對象,好像就是一位身帶業火的男子?
當年在前線戰場上,除了洛陽的逍遙劍仙之名名揚四海以外,後人還曾經記載過一位不識真面目的紅蓮劍君,聽聞他出劍時伴随着步步生蓮的異象,花落之處燃起熊熊烈火,但是等到火焰熄滅,花草無虞,隻有魔族死的死不能再死。
但是這位疑似“火系天靈根”的劍君并沒有在戰場上久留,當時最艱難的一場戰役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這兩個人,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但是話又說回來,劍仙洛揚的道侶到底是誰?竟然讓當時所有的人對他諱莫如深,連一個字的記載都沒留下來,連野史都找不到幾句這個人的蹤迹。
洛揚死于劫雷,他那個道侶倒像是被人從整個時間長河裡抹去了一般的不存在。
唯一留下的記錄就是疑似同洛揚為師徒關系,性别為男。
就這麼兩個消息裡,還有一條“疑似”!
洛揚……
落陽?
落陽怔了下,巧合吧?
他師父給他起這個道号的時候進過禁閣嗎?知道他這名字跟清明宗的開宗老祖重音了嗎?
“吼——”
虎嘯聲傳遍山野,落陽回過神來拍了把明遊,“就是現在,去吧!”
随着明遊一腳蹬在樹上俯沖而下,身形在半空劃過一道流光直沖峽谷,半空中的斑斓巨隼也在一聲虎嘯之後朝着峽谷一頭載了下去,兩隻妖獸在此刻兩敗俱傷。
落陽緊随其後,仗着自己修為高,立身半空中,占據了剛才巨隼的位置。低頭看去,正好明遊從樹梢上跳下,落在巨隼掙紮的翅膀上。
随着翅膀的擺動被高高抛起,半空中調整身形落在巨隼的背上,踩着光滑的羽毛往上跑去,長劍在手中蓄力,一絲多餘的靈氣都沒露出來。
落陽贊歎地咂了下嘴,他在15歲時可做不到将靈氣控制得如此精細,更不用提先前的跨境界術法【袖裡乾坤】明遊可是隻用了一遍就學會了。
修士和凡人最大的一個區别就是随着修為的增長,神識強橫,識海闊大,所有被他們學會的東西,将永遠保留在記憶裡。每次渡劫都是重溫一邊自己前半生的經曆,那些過往不會随着時間褪色模糊,隻是被放置在某個地方。
也就是說——一旦學會,就再也忘不掉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被什麼東西作用于神識,影響到了記憶。
但是這種做法一直被整個修真界,甚至包括魔界所诟病,所以作用于記憶的東西,都是屬于邪修一脈,人人得而誅之。
落陽看着底下明遊身姿矯健地攀爬在巨隼的背上,想他此時大概也看到了兩隻妖獸争搶的東西了,就是不知道明遊會選擇怎麼做?
落陽想道:要是明遊隻是拿了東西跑掉了,他也許可以給明遊扣一個心慈手軟的帽子,然後順理成章地繼續在山脈裡待上更多的時間?
剛想到這裡,就看到明遊在巨隼背上站起身,并指拂過長劍,運動靈氣裹在劍身上。在巨隼察覺到不對,眼神兇戾地回過頭時,找準角度,長劍對着巨隼的脖子一劍切了下去!
畫面看起來就像是巨隼自己把脖子把明遊劍上撞一樣。
大老遠地,落陽看見明遊身上的白衣服在他還沒落地的時候就已經染紅了。
落陽:……
他還是想多了,這兔崽子從出生到現在就不知道什麼叫心慈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