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遊看了一眼後搖頭,道:“我不認識。”
落陽認識,他就算曾經認識現在也記不清楚了,所以也算是不認識吧。
判官大人在人間幾世輪回,學會了糊弄學。
許是念及他目前還是小輩,落雲沒有解釋這麼做的用意,在确認明遊确實是想不起來關于這位寡緣尊者的事情以後,明遊被放走了,走在下山的石階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一種荒謬感席卷全身,明遊抓了把胳膊,胳膊上雞皮疙瘩已經起來了。
神魂契合的肉-身和之前那具勉強用強橫的神魂和大量靈氣堆積出來的到底不一樣,細節處都透着一具屍體做不到的靈活,利弊參半,起碼他現在不擔心被人探脈什麼的。
寡緣,這個人給明遊最深的印象,是他真切以飛升之身探查兵并親身經曆了天道崩潰的進程當中,他親眼見到,并且認識到了,飛升通道的斷絕,和這個世界正在走向消亡的真相。
而再是很巧合,同樣也是天道自救的一環,那一批飛升的人裡,恰好有一個和白澤一脈交好的人修,修無常天道,通占星蔔算,算出了他入世的消息,讓寡緣封印修一身修為熬在洞天裡等到了他的到來,見到了救世的希望。
但是明遊此時環顧四周,頭一次生出了茫然。
他成了天道情劫的一環,這是最糟糕的一種發展。
局中人看不清全局,容易走入自己看不清的誤區。
他是要幫助落陽渡劫,但是他不能成為落陽的劫,他始終記得他來到這個大世界是做什麼的,要是把自己搭進去了,會影響到他要做的事情,現在要做的,就是加深落陽對情愛的理解的同時,斬斷他與落陽的聯系。
明遊翻手折了一隻紙鶴,悠悠然地從主峰離開,騎着紙鶴飛出了山門,在門口踟躇了片刻後,明遊想到了一個好去處——荒域。
論世間情愛,誰還能比執掌人間《姻緣簿》的紅線仙更了解?
月老不是來協助他的嗎?他現在需要他的協助了。
這邊,明遊剛紙鶴換劍,禦劍離開了清明宗的宗門範圍内,那邊,落陽剛出關就被主峰弟子叫走了,尋人的紙鶴還捏在手裡沒發出去,落陽拉着一張臉飛去了主峰,一路風一樣地竄上台階,“呼——”一聲帶起一陣淩亂的風沖進了大殿裡。
“大師兄,你找我?!”
聲音聽起來很中氣十足,進門後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還有點不怎麼講禮貌的氣人。
落雲剛送走了說話直接有條理,舉止優雅又進退有度的小師侄,就迎來了這麼個糟心的玩意兒,隻覺得腦瓜子嗡嗡響,手上茶盞都“嚓!”的一聲脆響皲裂出一道雷紋。
“坐好,”落雲臉上的笑都險些維持不住,“好歹是個長老,整天跟個流氓似的溜達,不像話。”
落陽理了理衣擺坐好,有種小時候站沒站相被大師兄一巴掌拍在背上的感覺,【背打直】三個字兼職簡直日複一日被刻在了骨子裡。
落雲擡手點了點桌上的畫像,“看看,認識嗎?”
落陽探頭看了一眼,眼角一抽,滿臉不解,“這是……寡緣師伯吧?”
落雲點點頭,“找你問問師伯的事?”
“師伯的事?”落陽好奇問:
“師伯飛升都幾百年了,怎麼突然想起來問師伯的事?再說了,那會兒我才多大?跟師伯見面的時候不都在你們眼皮子底下?”
落雲臉上的笑收了起來,“師伯飛升後,你再也沒見過?”
“沒有啊。”落陽毫無負擔地攤手,“都飛升了我去拿哪兒見到他?”
“可明遊見過。”落雲說這話的時候視線一直落在落陽身上,看着他一臉納悶以後逐漸浮現出震撼,連說話都帶着匪夷所思的語氣:
“怎麼可能?!”
明遊年紀擺在那兒,要是這二十幾年裡這位女裝師伯真的出現過,他為什麼不知道?
落陽仔細回想和明遊相處的細節,腦子裡轉了好幾圈,嘴上接話還是快,“明遊沒離開過我的視線,師伯要是真的留下什麼後手為什麼不找我?明遊從來沒提過他有遇見過師伯的事情,他們什麼時候見面的?”
說到這裡,落雲略顯滄桑,還有些挫敗,到道:“明遊入道之初,築道基的時候在意識空間裡見過師伯。”
落陽眨了下眼,看向落雲,沒看出一向穩重的大師兄臉上有任何開玩笑的存在。
“什麼意思?明遊是師伯選定的傳承者?”
想到将來明遊很可能發展到一身紗裙袅袅婷婷的模樣,落陽霎時打了個冷戰,覺得畫面令人腸胃不适。
“應該不大可能。”落雲也覺得這麼說有些離譜,換了個能接受的說法,“師伯不知道什麼緣故聯系上了明遊,但是二者當時修為茶差距太大,師伯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明遊根本一概沒記住。”
落陽視線落在桌上的茶盞上,眯了下眼,“師兄,你叫我來,不是這麼簡單吧?”
落雲笑了起來,但是視線對上的時候,落陽莫名地感到後背發凉。
“師弟,你身上的道種,是誰給你種下的?”
落雲問完,落陽滿臉怔然,“什麼?”
話音落下,四周一陣靈力浮動,一道鎖鍊從椅子扶手下鑽出來,直接一圈圈将落陽的雙手纏在了扶手上。
陣法。
落陽看着落雲,“大師兄?”
落雲又重複了一便遍剛剛的問題:
“你身上的道種,是誰給你種下的?”
落陽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什麼……道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