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橫了那男仙一眼,男仙此刻倒被鎮住了,喏喏守在女仙身後,眼睜睜看着女仙不容置喙地付了賬。
沈欺渾似無事發生,照常送客:“多謝惠顧,二位慢走。”
男女二仙離去,沈欺抓回飄在空中的朱筆,給賬簿添上三千數額,見天色已晚,轉身阖起店門,才長呼出一口氣。
好險啊,好險。
幸好及時耍了個花架子唬住對方,萬一真的動起手來,靠他的半吊子仙術,不輸個落花流水才怪。
“無中生有”前店後院,鋪面之後連着座院子,眼下依稀能聽得此起彼伏的争執聲,從院落裡綿綿不絕地傳出來。
沈欺在前廳辨認了番争吵的内容,穿過店鋪,回到了院子裡。
不出他所料,院子裡眼下正雞飛狗跳,十分精彩。
“我不管!下月的八珍糕就做甜的了!”
“鹹的。”
離煜氣得七竅生煙:“鹹的八珍糕還能叫八珍糕嗎???八珍糕必須是甜的,不對,隻能是甜的!!!”
與他對峙的那人蓄着長須長眉,面對青年的萬丈怒火仍是老神在在的:“我說做鹹的,就是鹹的。”
離煜滿腔的憤怒遂更上一層樓,拔高了嗓子道:“甜的八珍糕才是正道,鹹的算是什麼邪門歪道!袁老頭,店裡後廚可是我做主,你不想聽我的,也得按着我說的辦!”
袁承受此威脅,隻是撚了撚他的白胡須,道:“可惜啊可惜,你雖掌管後廚,掌櫃卻是老朽。小離,甜也好鹹也罷,總歸是老朽做主的。”
“你說什麼呢袁老頭?你這敗家掌櫃,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一個人拍闆了!”
……
兩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為了甜鹹争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沈欺無心觀戰,更不願淪為無辜卷入争端的池魚。趁着二人間戰局正酣,繞過院子裡一株枝葉虬屈的不知名古樹,輕手輕腳地就要回房,背後襲來一聲叫喚,硬生生拽住了他的腳步。
離煜眼尖,發現沈欺回來,暫停了争辯,問道:“那兩位客人走了?我聽前廳有些動靜,剛才抽不開身過去,沒出什麼事吧?”
沈欺照實相告:“原本是嫌太貴要動手的,現在已經走了。”
離煜嗤道:“貴?他也不瞧瞧,一小塊八珍糕要用上多少稀罕物!買不起就罷了,還想砸場子怎的!”
又問:“後來呢,他可曾對你動手?有沒有發現你的身份?”
沈欺道:“沒有,他最後收手了。”
離煜放下心來:“那就好。看來小沈你新近術法有成,竟能赢了他?”
沈欺完全不敢當:“哪有哪有,論起仙術,我哪裡打得過真正的仙人。”他露出幾分狡黠顔色:“不過是虛張聲勢,吓了吓他而已。”
離煜贊賞道:“不錯,不錯。不愧是我們無中生有救回來的人!”
而後憶起正事來:“對了,我和袁老頭這裡正缺一個評斷。”迫不及待地拉沈欺下水,“小沈啊,你來說說,下月的八珍糕是該做甜的呢,還是鹹的?”他将“甜”這個音咬得格外重,又向沈欺遞了道意有所指的眼色。
與此同時,袁承随着離煜的視線一道望過去,兩人目不轉睛地盯着沈欺,都在等着他開口。
院内一時靜谧,沈欺冷不防收到這齊刷刷兩束注視,下意識後退半步,隻覺一個頭兩個大。他眼前這兩人,一是掌櫃,一個是主廚,隻有他是個小小的賬房。左右哪個他都得罪不起,非要讓他選一個,實在難以抉擇。
沈欺頂着兩道視線為難了半晌。惹不起躲得起,若非要擇出一個來,那麼在甜和鹹之間、在站離煜和站袁承之間,他選擇……
回房吃瓜。
沈欺面上鄭重:“此事非同小可,我來店裡不久,不便多言,還是交由你們二位決定為好。”
不等離煜和袁承回話,他又往後退了退,看準機會溜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