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獸籠邊,獸籠距涼亭稍遠,受狂暴風雪殃及不多,古怪的是,獸籠四周草木安然無恙,而原本安放在這裡的盆栽,此時卻不翼而飛了。
尋找一番,還是一無所獲,沈欺眼角餘光瞥見牆角似有異動,凜然對侍童道:“快躲開。”
幾盆鬼燼枝幽幽地從角落裡冒出,褪去了靛藍僞裝,從泥土下抽出細長的深色枝條,墨黑煞氣缭繞,向沈欺和侍童竄去。
鬼燼枝雖能裝作仙界花木,但以煞氣為養分,在仙界待的過久總會露出馬腳,這幾盆鬼燼枝既然撐不住露出了真面目,不再躲躲藏藏,恐怕打的是殺人滅口的注意了。
遮天蔽日的黝黑枝條來勢迅猛,沈欺周旋在飛舞的枝條間,鬼燼枝的枝條逐漸變多,無聲而鬼魅地尾随着他。
侍童一面躲避,一面幻出把大刀,逮着上前的鬼燼枝便砍,斬斷了幾根幽黑枝條,嘴角得意地咧到一半,就眼睜睜看着斷裂處馬上長出新生的枝葉。侍童不信邪地再補上幾刀,枝條依舊斷而複生,無休止地奔湧而上。
刀砍的辦法無效,侍童改用火攻,他點燃一束火焰,往面前枝條擲去,鬼燼枝熊熊燃燒起來,火勢隻維持了瞬間,茫茫煞氣浮上,輕而易舉撲滅了火光,而鬼燼枝仍完好無損。
沈欺分神道:“别試了,尋常辦法是除不掉鬼燼枝的。”
鬼燼枝憑借煞氣而生,不畏平常刀槍火炙,若要除去它,要麼靠比之更強的煞氣壓制,要麼用純然清靈之氣化解。而顯然,無論哪種方法,都需要依借高強的法力,所以對他們而言,哪一個都行不通。
侍童震驚道:“那該怎麼辦?”
沈欺抽空思量片刻,得出結論:“不怎麼辦,先跑再說吧。”
侍童傻了眼:“啊???”
除不去歸除不去,鎮壓倒還做得到的,廳堂的那盆鬼燼枝,沈欺就是用的鎮靈符暫且壓制,他如法炮制,幾道符紙拍過去,鬼燼枝卻像通了靈性般忽然散開,與此同時,重重枝條從側面背後湧了上來,沈欺忙一個閃身,自鬼燼枝的包圍裡翻飛脫出。
他迅疾而退,其中卻破開一簇尤其細的鬼燼枝,比沈欺更快,在他衣袖上劃開一個小口,割破了沈欺的手臂,臂上裂出道細微傷痕,一縷黑氣無聲無息地從傷痕處滲了進去。
沈欺身形未停,甩開尾随他的這簇枝條,再身姿輕盈地打了幾個轉,引得數株鬼燼枝團團夾擊而上,千百枝條相互纏成了難解難分的一團,如同打結的千百尾黑蛇,還在不斷扭動。
幾株鬼燼枝纏繞不清,無法馬上解開,沈欺低頭瞟了眼手臂,表面一道劃痕,過于淺淡,也不見滲血,并無特異之處。
前方糾纏在一起的鬼燼枝将枝條變短縮回,得以解開了纏縛,它們重整旗鼓,蓄力後如萬箭齊發,蹭蹭朝二人攻去。
隻能守不能攻,侍童對付得精疲力盡,慢慢放松了警惕;另一邊,沈欺重新迎敵,身體突然一晃,仿佛有什麼東西順着血液在他體内遊走,稍一愣神的工夫,不計其數的鬼燼枝迎面掠來!
“嗡——”
危機将至時,空中及時飛來一柄青金長劍,劍光璨然,宛如一尾遊魚在盤曲錯節的枝條中穿梭。長劍裹挾着純正至臻的靈淨氣澤,鬼燼枝為其所鎮,所過之處枝條盡數枯萎。它鑽進了鬼燼枝底部,自上而下勢同破竹,接連刺穿了所有鬼燼枝的根須。
鬼燼枝連臨死前喘息的時機都不曾得到,不甘地衰敗凋零,千萬枝條随之凋謝,化為灰黑塵埃。
長劍晃了晃,往來時的方向飛回,沈欺的視線緊随而去,注意到花苑裡出現一位青年,青金長劍歸入他右手持着的劍鞘,看來便是救了沈欺和侍童的劍主人。
青年劍眉星目,面容尤為俊朗英氣,以一隻雕琢頗工巧的青木簪束冠,道袍腰間系一枚青葉飾物,望之儀态爽朗清舉,正如山雨新霁。
他道:“在下九舜宗賀霁,因前院變故突生,故而來遲一步,二位可還安好?”
九舜仙宗,沈欺在《讀懂仙界》書中讀到過這個名字,其亦是仙門老牌學府,宗内生長着仙界唯一一株舜芝靈木,蘊含清正純靈之氣,正是煞氣克星,對仙人修行大有裨益。九舜宗曆史淵遠流長,也曾一度式微,在當今宗主端元真人手上複興,得以重回名貫仙界的巅峰期。
聽這位名為賀霁的仙君所言,前廳之事已然解決了。九舜仙宗在仙界大名鼎鼎,加之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滅去了鬼燼枝,一看即是修為不凡,侍童精神為之一振,由衷謝道:“沒事了沒事了,多謝仙君相救!”
賀霁忍俊不禁:“這位仙友客氣啦,除魔守道本是仙家分内之事,仙友不必介懷的。”
他話語間神色誠摯,分明誠心待人,這般明朗的仙中君子,着實叫人立時心生親近之意。
賀霁環顧花苑,道:“我見院子裡有多位仙侍受傷,想來是這頭靈智混亂的雪獅所為,是二位将其制服的吧?”
沈欺道:“确然,仙君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