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然君?”
雁歸君訝然:“在瓊林的原是蔚然君。”
察覺到蔚止言身邊的沈欺,雁歸君雖不相識,但能持券入府,猜想他必然非富即貴。“還有這位仙友。”他向兩人各揖一禮,萬分的過意不去:“将才粹珍樓失竊,盜賊逃竄時府上追捕不及,勞二位貴客受驚,雁歸着實有愧。”
蔚止言:“粹珍遭竊事大,雁歸君無需拘泥于此。”
沈欺:“在下隻是路過,談不上受驚。”
雁歸君如釋重負:“謝二位海涵。”
此時守衛頭領搜尋歸來,向雁歸君通報道:“城主,盜走赤鱗珠的賊已經逃出瓊林,還未出府,現在應當還在府裡。”
雁歸君吩咐道:“立刻封鎖府裡所有出入口,全力追捕盜賊的下落!”
守衛領命:“是!”
“不必了。”
夜空閃過銀色劍光,容臨淵從天而降,擒着一道渾身黢黑的人影,他甩開手,黑影踉跄倒地:“各位說的賊就是此人吧。”
的确是沈欺和蔚止言遇到的人。守衛辨認出這就是闖入粹珍樓的盜賊,雁歸君奇道:“飲冰君是如何得知?”
容臨淵輕描淡寫道:“這人鬼鬼祟祟經過我休憩的院子,聽說城主府進了賊,看他行蹤詭異,就順手抓過來了。”
“蔚然君似乎也撞見了這賊,卻讓他逃了,由此說來,雲瀾府的仙術亟待精進麼。”
一席話明裡暗裡是在批判雲瀾府傳藝不精,雁歸君心裡“咯噔”一下,上峣和雲瀾的關系素來隻可意會不可言說,早前在賞花台的席位都得特地分開。雁歸君忐忑地瞄着蔚止言,隻盼着銜雲公子斯文一如既往,避免上升成兩家仙門的口舌之争。
沈欺嗅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興緻盎然、而又佯裝含蓄地觀察蔚止言的回應。
蔚止言緩緩道:“雲瀾府數十位仙術講師各有千秋,于仙術鑽研實戰皆有大成,是止言還需多加向其請教。”
他三言兩語将場子圓了回來,容臨淵不由哼笑:“是麼,那就預祝蔚然君請教有成。”
蔚止言展顔:“承飲冰君美意。”
容臨淵一拳打在棉花上,頓覺無趣:“也罷,先瞧瞧從雲瀾三府主手裡逃生的這賊是個什麼身份。”
說着,一劍挑開了黑影的面紗。
黑影往後躲了躲,并未掙開,一對不透光亮的眼珠子動了動,居然從眼眶裡凸出剝離,眼珠滾過臉頰墜落在地,再看他面紗下的臉,是一片慘淡的空白。
——這個人根本就沒有臉。
那對假眼落入泥土,轉瞬消散無形,然後黑影空白的面皮迅速龜裂破碎,黑影身軀越來越暗淡,最終在衆目睽睽之下,散成縷縷青煙。
容臨淵厭惡似的退開一步:“原來隻是道神識。”
難怪黑影不以真容示人,它的軀體是假的,根本不是真人,隻是某人分出的一絲神識。
沈欺再次長了波見識,他在鹿柴坡打過交道的神仙生活得優哉遊哉,所見最多的無非是日常法術,還沒見過分出神識假冒真人的高級操作。在場盡是仙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沈欺聽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分析事态,未免說多了露出馬腳,背靠瓊花樹,勤勤懇懇地充當一名無辜路人。
容臨淵道:“盜賊是神識變化而來,還需揪出它的主人才是。幕後主使隻派來一道神識,本人不見蹤影,瞧這神識的模樣,雁歸君可有頭緒?”
那神識是一團烏漆墨黑的黑影,看不出個人形,且化作飛煙散去,雁歸君哪裡能有什麼頭緒,思來想去無果:“今日守衛森嚴,照理來說不應當有異界生靈能混入城主府,何況粹珍樓四周的瓊林本是仙障,如非神仙,是萬萬不能勘破的。”
蔚止言道:“即是說,闖入者要麼是神仙。”
他望着黑影消散之處,逡巡過瓊花幾枝,不知看向哪裡,續道:“要麼是僞裝成了神仙。”
雁歸君詫異道:“僞裝成神仙?這如何可能?”
……其實并非不可能。
沈欺微垂眼睑,暗搓搓地慶幸,這裡正好就站着一個假神仙,萬幸還沒有誰發現。
“不錯,今日雁城神仙雲集,若真有妖魔冥鬼之流混入城内,無法掩人耳目。”
容臨淵推翻後種猜想,判斷道:“約摸是哪個誤入歧途的神仙所為。他本人不曾出現,隻派來神識,而分出的神識竟能單槍匹馬闖進粹珍樓,可見這人實力非同小可。雁歸君還是上報天庭,徹查此事吧。”
雁歸君道:“飲冰君言之有理,雁歸這就着手拟道文牒通傳天庭。”
容臨淵微一點頭,也不在意他人的眼光,猝不及防地告辭:“容某今日修行時辰還未滿,且先行别過。”
上峣仙宮對待修行是百年如一日的嚴苛,從掌門至下,每日必須完成特定時間的劍道修行,禁止有任何一刻懈怠。容臨淵因捉賊耽誤了練劍,雁歸君對此表示了莫大的歉疚,差侍衛為其送行:“飲冰君慢走。”
容臨淵揮一揮衣袖,說走便走,當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送走容臨淵,雁歸君面向餘下二位貴客:“二位賞花可有盡興?如若乏了,雁歸這便送二位回房。”
這就回去了?
雁歸君或許忘了失竊的寶物,但沈欺不敢忘,還有幾十顆珠子在他血脈裡沒摘出來呢!沈欺無法繼續作壁上觀:“城主且慢,還有一事。”
雁歸君道:“仙友請講。”
沈欺張了張嘴,方覺他對那珠子全無所知,一時無從啟齒。恰逢蔚止言的眼神看過來,沈欺無法,朝着蔚止言走去,在他身前站定。
蔚止言望來,溫潤雙眼足以折煞心神,半是疑惑地等待着沈欺。
都倒黴到一起撞賊了,沈欺破罐子破摔,放棄了顧及什麼,直接撸起袖子張開五指,指着赤鱗珠鑽進去的地方:“黑影落下的那串珠子,”他求助蔚止言,“我不知道它的來曆,還是請銜雲公子說吧。”
沈欺比劃時露出一段手腕,腕上青銅镯子晃了晃。蔚止言全神貫注等沈欺說完,意會道:“仙友的意思,止言明白了。”
“雁歸君,”蔚止言先向城主确認,“不知今晚粹珍樓失竊的有何物?”
雁歸君憶起這廂,答道:“是一串珍藏的赤鱗珠。”遂問守衛頭領,“你們追捕盜賊時,是否追查到赤鱗珠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