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欺唇角勾起:“或許是吧。”
“仙友,”蔚止言望着沈欺,忽而道,“是在哪一處遇到的仙蹤隐呢?”
“凡間悅楓山。”
沈欺莫名:“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蔚止言:“止言多年未見仙蹤隐,故有此一問。若有冒犯,還請仙友見諒。”
沈欺擺擺手:“哪裡哪裡。”
蔚止言淺淺一笑:“以往仙蹤隐風行一時,确有不少神仙喜愛通過悅楓山來往仙凡二界,仙友逢此偶遇,或許冥冥中有天意。”
“天意?”
沈欺在唇齒間咀嚼這個詞,而後,道:“說的是。”
卿半夏:“仙友來到仙界時間不短了吧,先前在何處修煉呢?”
沈欺不敢暴露太多,避重就輕地回答:“我的修煉之所偏遠得很,不值一提。”
“仙友莫慌,我們真的沒有别的意思,亦不是想打探什麼。”卿半夏察覺他隐隐的戒備,幹脆開誠布公,“同你說這些,其實隻有一個打算。”
她坦然道:“少年,你骨骼清奇,若是還沒加入别的仙門,不如來我們雲瀾府吧!”
沈欺:“……嗯???”
卿半夏觀他淡定如常,愈發堅定了要将這顆好苗子挖回雲瀾府的決心。
“是這樣。”卿半夏想了想,還是将起頭的重任抛給蔚止言,“蔚然,勞你先說說前情。”
蔚止言遂款款道來:“實不相瞞,洗魄燈芒除了探出仙友不具仙身,還偶然得知你靈脈奇異,萬裡無一。想必你早已知曉此事了吧?”
沈欺點頭:“沒錯。”
蔚止言:“打個比方,仙友的軀殼就像一個容器,能吸收世間各類氣息,不管好壞,一律來者不拒。比如仙蹤隐的仙澤,魔界的煞氣,還有赤鱗珠,它會融進你的靈脈,也是虧了這層緣由。”
“你的靈脈擅于吸納各界氣息,然受制于修為,容器本身能吸收氣澤,卻沒有駕馭其上的能力。是以吸收的氣澤不能為你所用,以至會被反制。”
沈欺舉一反三:“但隻要我提升了修為,就能抵禦這些弊害?”
蔚止言:“誠然。”
“這與我入雲瀾府又有什麼關系呢?”沈欺複問。
卿半夏:“實際上,還有一層緣故。”
“仙友,由于你靈脈奇異,目前還有四十八顆赤鱗珠在你的身體裡,短時間内是無法取出的。”
???
沈欺維持已久的淡定表象頃刻瓦解,如有百爪撓心:“取不出來?!”
卿半夏解釋道:“赤鱗珠已融進你的靈脈,以你的修為也難以将它逼出。你體内還剩四十八顆赤鱗珠,折合四千八百年修為,此番算來,你至少得再修煉個百八十年才有希望。”
沈欺:“!!!”
“但是,”卿半夏諄諄勸道:“進入雲瀾府修習後,你便無需煩惱了。”
“其一,入府後你可提升修為境界,有助于馭使靈脈。”
“至于其二,” 卿半夏示意沈欺看向蔚止言的燈籠,在蔚止言以光芒引出一顆赤鱗珠後,燈籠就熄滅了。她道:“赤鱗珠與洗魄燈同源,依借洗魄燈的光芒,有助于引出赤鱗珠。”
“洗魄燈鎮于雲瀾府内,蔚然帶來的燈籠裡隻幾絲微弱燈芒,比之洗魄燈本尊,不亞于滄海一粟。若你在修習時能接近真正的洗魄燈,屆時雙管齊下,不出幾度春秋定能達成所願。”
沈欺凝神聽罷,思索片刻:“我還有個問題。”
卿半夏:“你講吧!”
“我不過是因緣巧合,得以踏入仙界的凡人,卻驚動兩位府主親自邀我入府。”沈欺道,“果真隻因赤鱗珠這重緣故嗎?”
卿半夏一頓。随即轉首與蔚止言相視,兩人無聲确認了什麼,再望過來時,居然面露贊賞之色。
蔚止言坦然承認道:“仙友洞察秋毫。”
“邀你入雲瀾府,确是有其他考量的。”
他容色如玉清和,溫言緩緩:“你之靈脈異于常人,本人若不能将其掌控,一旦遭心懷不軌之徒觊觎,後果難以預料,恐生禍端。”
沈欺“噢”了聲,心領神會:“雲瀾府這才下了決定,将我招進雲瀾府,也算未雨綢缪。”
卿半夏直率道:“嗳,這的确也是緣故之一,但最重要的還是你潛力過人,符合我府的招仙章程啊。”
沈欺:“哪怕我不是真正的神仙,也能入雲瀾府嗎?”
“你放心,不管是不是仙,既然到了仙界,就是雲瀾府的招生對象。”卿半夏言辭懇切,“不瞞你說,我已經操持了快三百年的雲瀾招生辦,絕不會胡亂招人的。”
沈欺不得已道出最後的顧慮:“其實我于仙術所知匮乏,恐怕遠達不到雲瀾府的要求……”
蔚止言認真道:“神仙以道為重,道心在内,術法器皆為外物。止言看來,仙友心境與雲瀾府十分适宜。”
“對啊,”卿半夏哈哈一笑,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雲瀾講究的就是守心随意,法術和修為都是能夠修煉出來的,而今你無需太過介懷。”
卿半夏:“仙友先考慮考慮吧,也不必過多強求。畢竟萬事既在人為,還需随緣嘛。”
沈欺思來想去,卿半夏和蔚止言說的的确有道理,他的靈脈霸占着雁歸君的四十八顆赤鱗珠,既然短時間取不出赤鱗珠,那麼他大約也得一直待在雁城。
再來,鑒于他的仙術确實拿不出手——這就罷了,左右他也無甚睥睨天下的興趣或抱負。偏偏他這無法無天的靈脈,成天不令人省心,活似住了隻饕餮,非要變着法兒招惹無窮無盡的麻煩。
條條列列盤算下來,還不如拜入雲瀾府,接受一輪高等學府的熏陶。
先前對仙界宗門沒有興趣是嫌麻煩,當面對着更大的麻煩時,沈欺認命地選擇了前者。
沈欺搖了搖頭:“不必再考慮了。”
懶散之态散去,他鄭重道:“沈欺願入雲瀾府。”
“好!”
“待我們和雁歸君打聲招呼,赤鱗珠就先記在雲瀾賬上,等完全取出赤鱗珠再還回來。且請仙友準備一二,稍後就帶你回雲瀾府!”
卿半夏是說一不二的急性子,立馬敲定行程,叫上了蔚止言暫離撷花院。
二人走後,沈欺翻出離煜給的傳音術,發了道消息:離煜,袁掌櫃,事出突然,我要前去雲瀾府修習一陣子了。
離煜回得尤其快:什麼?!
“小沈,你該不會被人騙了吧?雲瀾府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進的!”
沈欺将來龍去脈一說,離煜無言以對:“……小沈,你說你這運氣,真的是絕了。”
沈欺簡直不能認可更多,以他近日的際遇,活生生可以寫成一冊風格魔幻的話本了。
離煜道:“總歸是你的機緣,就放心去吧。我會和大家說的,你有空了記得回鹿柴坡看看啊。”
沈欺連連稱是:“嗯嗯,當然,我會的。”
離煜又叮囑沈欺一陣,結束了傳音術。
沈欺邁出院外,天色正好,兩位雲瀾府主從雁歸君的處所歸來,足下雲氣飄飄,正等候着他。
蔚止言提燈而立,依舊是白衣翩翩然,流雪冠束墨發,銜雲折别在腰間,一旁垂着白玉令牌,是眉眼如畫,姿儀清雅的模樣。
他道:“仙友受煞氣侵擾初愈,不如與止言共乘一雲吧。”
沈欺正愁如何坦白他尚未習得駕雲技能的事實,聞言,自然是欣然接受。
他登上祥瑞雲霧,身旁白衣神君衣袂鼓動,和清冽氣息一道,拂過他指間。
三人這便乘雲而上,啟程去往雲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