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試禁止參試者中途退出，卻沒明說不允許仙師插足——因為前所未有啊！

主試仙官攔不及，眼睜睜地叫兩道白影拂過，穿進萬象試之境。

靈鹿園山腰。

魇魔擠在古樹四周，密密麻麻的爪牙扯咬，樹幹斷裂作兩截。

巍巍古樹将傾，沈欺借勢，飛身躍向樹林另一側，接近一樹梢頭，後背襲來風嘯：爬上樹的魇魔循空猛撲了過來！

沈欺連發數箭，擊落了靠前的幾隻魇魔。

魇魔們纏人得緊，仍有半數前赴後繼地跟上。沈欺方向急轉，層層枝桠旁逸斜出，徑直封死去路。

腳尖輕點樹枝，為擺脫盤踞高空的魇魔，他決然往百尺之下墜去。

——卻沒有墜地。

他落入一個蘊着清冽氣息的懷抱裡。

已經入夜，銜于山間的一段星光，綴在那人雪白衣角。

蔚止言摟着沈欺的腰，懸空将他抱了滿懷。

沈欺很是順手的，攬住蔚止言雙肩：“你來作甚。”

冷而誘的聲線緊貼耳後，溫熱吐息在畔，白發無意掃過蔚止言肩頭，不由引人心猿意馬。

但聽了沈欺發話，蔚止言立刻抛卻雜念，莊重答道：“疑是，我說過護你周全的。”

沈欺勾唇：“是麼。”

蔚止言：“千真萬确。”

沈欺沒聽清：“？”

和蔚止言有仇似的，上空魇魔群厲聲吼叫，蓋過了他情深意重的表态。

撲了個空的魇魔們不死不休，踏枝直下，轉瞬追到半空，不留縫隙地将兩人合圍。

伴随着響徹群山的嚎叫，數不清的森森獠牙大張，同時向獵物撕咬去！

蔚止言護着沈欺，空中驟現扇影，銜雲折漆黑扇面打開，散出一道靈弧如刃，自沈欺身前那頭魇魔開始，回旋着斬斷了這群魇魔的命脈！

不到一瞬，魇魔們轟然倒地。

……太快了。

魔物屍首異處，眼白翻起，死前都未看見殺招從何而來。

同族的屍體惹得地面魇魔群暴怒，群魔發狂，兇駭之氣席卷整座靈鹿園！

在這極度兇險的時刻，一顆毛絨團子從天而降。

似乎是方向沒能掌握好，綿軟的蓬松小雲朵，直挺挺地落在狂躁群魔之間。

魇魔一擁而上，揮舞利爪，用力捏碎這隻送入虎口的弱小靈寵——

竟失敗了。

毛團身形猛然放大，尾巴後的小雲朵舒展，祥瑞雲氣滾滾，踏雲的是隻威嚴巨獸，獅身鹿角，身似銀雪，雙側披兩道青藍卷紋。

宋既白瞠目結舌：“勾明？！”

軟乎乎的靈寵雲朵朵，本相是橫行雲瀾的鎮府神獸？！

難怪死活不給他們薅！！！

勾明目似千斤，氣勢淩駕群魔之上，長嘯直沖霄漢，巨大威壓震懾得魇魔以頭撲地，一動不敢再動。

喝退魇魔，雲朵朵仔細扒出祥雲一角，送到沈欺腳下。

沈欺站定，蔚止言這才松手。

雲朵朵殷勤地跟上去，蹲在沈欺身邊，乖巧低頭。

沈欺對它的身份早有懷疑，此刻并不意外，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

雲朵朵樂開了花，拼命維持住穩重的表情。

“疑是，底下這些，你打算如何？”蔚止言俯視地面魇魔，受雲朵朵鎮壓，那讨厭的叫聲總算消停了些。

沈欺：“給我些靈氣。”

“好。”

話落，蔚止言捧出小山樣的一把弓箭——全是靈氣凝成的。

沈欺噙着些微笑意：“不錯。”

被疑是誇了！

蔚止言美滋滋。

魇魔迫于勾明威勢無法動彈，沈欺身處雲端，取蔚止言手中靈箭，張開“乘願”弓弦。

箭雨鋪天蓋地，百無一失，射殺魇魔直至片甲不留。

坐觀比試的神仙内心掀翻了天：

……還能這樣？！

蝶仙雙手捂嘴才壓下澎湃心潮：救命啊，她們以前可從不敢肖想蔚然師尊和他人般配的畫面啊！

擊潰魇魔後，幻境打碎，桃源鄉畫面消逝而去。

這便是通過萬象試了。

沈欺原地不動，等着被送回亥時樓。

卻是一陣空虛，遲遲沒有脫離萬象試的迹象。

少頃，滞空的幻境碎片動了。

碎片回旋飛舞，轉眼重新聚集，拼湊成截然不同的一方境界，兜頭将兩人籠罩了進去——

血紅天幕遮空蔽日，猩紅雨水肆虐，腳下黑黢黢的岩塊壘成高地，遠方似有怒濤翻滾。

最刺眼的紅與最極緻的黑，構成詭谲無比的一處意象。

似曾相識。

這點念頭沈欺尚未抓住，忽而飄了過去。

在魔界動辄置身腥風血雨，見得慣了，再看這幅畫面就千篇一律，有些索然無味。

見到此景，蔚止言垂眸笑了：“怎麼總是這個。”

他知道這是哪裡了。

此處是萬象試的防衛舉措，若有擅闖萬象試的外人，必須再經曆一道幻境才能離開。

這是針對蔚止言一人的幻境。

沈欺看了過來，蔚止言輕松道：“疑是，你等等我，很快就好了。”

背向沈欺，他沿着黑黢黢的岩路往前去，長長一段路，越來越狹窄，往下百尺絕壁，不知是深紅還是深黑色的海浪拍打石壁，卷起叢叢腐爛的浪花。

是一座海上斷崖。

陡峭斷崖盡頭，躺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