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漸起,吹來叮叮當當的胡鈴聲。
天上驟亮一團寶光,一對人影雙雙跌了出來。
蔚止言攬着沈欺平穩落地,兩人站穩腳跟,才撤去足底駕雲。
慶幸他沒忘站個能瞧見沈欺的位置,夙饒走後,沈欺跟離煜的交談也近尾聲,蔚止言估摸着該是時候過去了,太胥圖無端生變。
趕在察覺之前,他已經拉住了沈欺,随同沈欺一起,被收入其中。
周遭暫且不見兇殺之氣,沈欺睨一眼蔚止言,蔚止言會意,移開了還搭在沈欺腰間的兩隻手臂,放他脫出懷抱。
那團傳送寶光并不傷人,強行把他們帶了來,不由分說地便消失了。
沈欺擡頭,直視蔚止言的眼睛:“你又貿然跟來,也不顧風險幾何。”
本來與蔚止言無幹,沈欺知他是好心,但蔚止言總是如此,萬一置己身于險地,他……
沈欺還未表露下文,蔚止言眨了眨眼睛:“假若換成我,疑是會不管嗎?”
沈欺狠心道:“會。”
蔚止言作出誇張的樣子:“那豈不是要一個人在外提心吊膽了?”
“……”
沈欺明晃晃忽視了這句,轉而道:“不要擅自受傷,否則再沒有下次。”
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很多個下次了。
蔚止言喜笑顔開:“疑是,你同意了,以後去哪裡都允我一道。”
看吧,什麼叫做不知收斂為何物。
沈欺盈盈回以一笑,瞳孔陰森森:“晏辭,有個詞叫适可而止,你聽過麼?”
蔚止言面色頓時十分嚴肅:“我看還是先想辦法出去要緊,疑是你覺得呢。”
沈欺:“不錯。”
落腳處一片胡楊山林蒼蒼挺立,枝繁葉茂,樹冠如傘蓋擎天,從肆虐風沙的足迹下牽起連綿屏障,滋長了邊關百畝綠洲。
遠處風沙飛揚,這一地寶貴綠洲似沙漠閃爍的明珠,一點炊煙孤直升起,前方有處人家。
可最最引人矚目的,是頭頂的這片天空。
正處白晝,天上看不到太陽,卻流動着漫天絢爛雲霞。
那霞彩丹澤绮麗,應是雲彩,而飛舞如火,甚至比蔚止言見過的任何一次日落日升還要震撼。
它那般燦爛,恐怕世間最美麗的金龍,化出光澤最耀眼的龍鱗,才能與之一較高下;它那般顔色,天下最巧手的工匠織出的名貴绮羅,也比拟不出十之一二;而它那般變幻,縱使天仙狂醉潑灑筆繪,也要用最是精細的筆法,或許有機會偶得一遇。
“這裡……”蔚止言收回目光,“當是太胥圖之中了。”
百裡先祖憑借太胥圖修煉成仙術,其中就囊括了三味火之術。既然太胥圖足以容人修煉,其中定然自成一個小境界。
但時過境遷,他們面對的這重天地,是否還是百裡氏先祖那時模樣,還未可知。
沈欺心念一動,幾片胡楊樹葉飛來。
觸感真切,沒有異常之處,乍一看根本無從辨别虛實。
沈欺将其揮去,縱觀天地間,道:“此情此景,不知是真是假。”
蔚止言:“又或者亦真亦假。”
“一桃核可藏乾坤,太胥圖是為修道而造,那麼圖中包羅一方境域也不足為道。”
“修煉之所,貴在潛心避世。”蔚止言推斷,“誤入之人不通外界,而在外之人,自然察覺不到這裡發生的事了。”
如同蔚止言所說,此時的九天攬月台,一群神仙直面死死合攏的太胥圖,無計可施。
離煜發現事情不對的時候,馬上叫來了整個百裡族出主意。眼皮子底下出此怪事,折煞了百裡仙主,趕忙号召衆仙各顯神通。
結果一律化為了竹籃打水。
太胥圖油鹽不進,打不開,進不去,看不見,且毀不得——萬一出了岔子,忘憂都沒一個仙擔待得起。
衆仙有心無力,唯能原地死等。
離煜急壞了:“這怎麼辦哪?要不請天庭仙官過來吧?現在看都看不見,裡面要是有個什麼危險……”
百裡仙主聽不下去:“我族家傳之寶,怎麼會有危險?!”
離煜翻了個白眼:“富貴險中求啊爹,沒有危險怎麼能修成仙術?再說這圖在外面飄了幾百年,你知道裡面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啊?”
百裡仙主:“百裡煜,我最後告訴你一遍,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你能不能給我收起來?”
眼看又要吵起來,響起清脆的少年音:
“你們暫且等候,靜觀其變。”
九十九曉仙指示,百裡父子莫敢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