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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幾回魂夢(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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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白鳥,折斷了翅膀,血紅濺滿了羽毛,栽進海裡。

沈欺腦海裡一片轟鳴,顱腔内血流橫沖直撞,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動起來的,回過神時,他已經狂奔而去,義無反顧地跳下了懸崖,跟着那影子一起落入水裡。

血海裡漩渦遍布,黑棘叢生,濃墨重彩的紅與黑奪去了他的視線,沉重不堪的海水捂緊他的口鼻,盤根錯節的荊棘也要絆住他的手腳。

他劃開血水,斬斷荊棘,飛快地往水下遊去,一心想要拉起那個下墜的人。

他怎麼拉得住一個過去早已墜落的人。

那道遍體鱗傷的人影近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了,他一把抓住,抓了個空。

那人又往海底墜去,就要看不見了。

沈欺耳朵裡又響起血流奔湧而過的聲音,血海也成了沸騰的熔漿,燒得頭腦裡面一跳一跳地抽痛,他眼睛裡沁滿了血絲,發狠一般往海底深處奔去。

明知道那是個虛影,是要帶着他沉入幻陣盡頭的誘餌,也要拼命往那裡去,隻想拉住那個跌落深海的影子。

行将陷入深淵之地,被幻陣卷入深不見底的漩渦,海面一道破水之聲。

驟然有一雙手握住他,一襲白衣涉水而來,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把他輕柔而果決地牽着,拉出了水面。

“疑是,你怎麼了?……疑是?”

被拉上岸的人,一動不動,翡碧瞳仁渙散,如同陷進一個虛幻的夢裡,無法醒來。

“疑是,疑是?”

來人一手圈着沈欺,騰出一隻手,在他眼下晃了晃。

“疑是,當着我的面隻想着别人,還不看我的話,”這人十足傷心地訴苦,“我可是要難過得肝腸寸斷了。”

這娴熟的賣弄委屈的論調,不會再有别人,沈欺才如夢中驚醒,空洞洞的瞳孔恢複了清明。

挨着他的這雙手碰得到他,有着切實的溫度,不是法陣裡的幻象。

是真正的蔚止言。

“……晏辭?”

“诶。”

蔚止言望着他笑,桃花眼兒彎彎:“我好不容易解開了兩重幻陣,找到疑是這裡來呢。”

那是蔚止言破除了第一重幻陣的鬼影,進到第二重幻陣初始。

他的前方,延伸出一條路,通向一座海角斷崖。

血雨如泣,懸崖峭壁的盡頭,躺着一個人。

蔚止言即刻就知道了,這是那時在人間發生的事。在這幻陣中,那人會是全身已被紮得千瘡百孔,一擁而上的人群被神仙血灼傷,摔進了海裡,而覃紹還尚未出現。

自那時過後,蔚止言隻要遇到幻陣,定然離不開這副場面,就好像所有的幻陣都認定,這是他的心障。

第一陣師樂初醒設下的幻陣,也翻不出什麼新的花樣嗎。這麼想着,蔚止言踏上了懸崖。

他熟門熟路地走到斷崖前頭,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随意撿起一把匕首,俯身,正要刺下去,畫面一變。

這個總是千篇一律的幻陣,竟是動了起來。

一向是倒在懸崖上的那道人影,宛如被什麼人推了一把,腥風一吹,墜進了無垠的血海。

蔚止言倒也不見得驚慌,扔了匕首,站定了,波瀾不興,以至于堪稱淡漠地看着過往那人沾染血污,看着他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搡,最終掉下無邊煉獄。

直到這幻陣裡,前所未有地闖入了另一個人影。

一抹青碧的身影,白發如一捧霜雪,鮮明,耀眼,穿破了永夜。

蔚止言便是晃了神。

……樂初醒設的雙重幻陣,和他經曆過的那些,并不是如出一轍。

所謂“雙重幻陣”,它的真面目,原來是這樣。

第一重幻陣,他們各自尋不到對方的氣息,那一重幻陣,是兩個獨立的法陣。因此到了第二重幻陣,他們會理所應當地以為,這一重幻陣也是如此。

然而這雙重幻陣裡的第二重,和第一重不一樣。

蔚止言和沈欺兩人進到的第二重幻陣,不是各成一面,而是彼此融通的。

相互交融,他們各自所在的時間卻不盡相同。

蔚止言一進到幻陣,看到的還是海崖那處靜景,所處的仍然是他爛熟于心的一副局面。但……沈欺呢?

聽聞樂初醒設下的幻陣,會抽出陣中之人的記憶,将那人秘藏于心的事情攤開來,暴露在同入幻陣的其他人前。第二重幻陣是憑借他的記憶構築,樂初醒擅自窺探了他的記憶,向他複現了海角斷崖這一幕,假如……樂初醒的陣術尤其精湛,用窺探到的記憶造出了不隻這一幕幻境呢?

蔚止言他看到的,隻是斷崖一幕,而沈欺在幻陣裡停留的時間,是否比他還要更往前?

如果是——海角斷崖那之前的事情,這個幻陣,究竟讓沈欺看到了多少?

難不成他……的那些,沈欺都看見了嗎?

……被擺了一道呢。

這下不和疑是解釋也不行了吧,該從哪裡說起呢。蔚止言不由得有些頭疼,沒準還摻着幾分心虛,待整理一番說辭,就見他身前,沈欺追逐着幻陣裡那個下墜的幻影,決絕地跳進了血海。

——蔚止言連心跳也滞了一瞬。

他很有一段時日不曾這樣失态了,不如說失态的情狀對他而言從來是屈指可數。幻陣也好什麼也好,他都忘了個幹淨,想也來不及想,飛身躍下了海崖。

仙術破開海水,蔚止言追上了那個往海底疾去的人,接住了他,把他帶進懷裡,拉回了岸上。

到了岸邊,蔚止言緊緊摟着他的一池翡川,仔仔細細地查看過。嗯,還好沒受一點傷,蔚止言揮走兩人身上亂七八糟的血氣,心才落回原處,不想對上了沈欺異樣的神态。

他像是被什麼噩夢給魇住了,長發飄作白霧,輕輕一碰,就要散去。

他不曾望見眼前的人,還記挂着一個過去的影子。

蔚止言眼中一痕不辨神色,忽閃即逝,換了副笑顔,千呼萬喚,始喚得沈欺一個回眸,碧眸深處有了他的影子。

白發青年神情不複動搖,終究擺脫了幻陣的蠱惑。

一想到沈欺追逐那個幻影的模樣,這幻陣瞧着便是礙眼得很。蔚止言輕移折扇,即将解開幻陣來,被一道外力阻止,翻開的扇骨硬生生合攏了去。

沈欺緊抓住他的手,猛然截停了他開扇的動作。

“蔚止言。”

沈欺擡頭,目不轉睛地望着他。

“……你這個騙子。”

他的聲音有些啞,在發着抖。

騙子陡然被人直呼了姓名,露出個很無辜的表情,狀似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依舊乖覺地并攏了扇子,好言好語地哄:“疑是,我……”

“你掉進仙人獄了。”

沈欺卻不再給他花言巧語的機會了,凝視着他,一字一頓:

“是不是。”

蔚止言就被白霧彌散的一池青川所擒獲,再多的花招也使不出來了。

“……是。”

緊接着立刻說:“不過……”眼尾噙着笑,将才開了個口,讓沈欺算準了似的,無情地掐斷。

“掉進仙人獄。”

“你是過了多少時日,才從那裡出來?”

一雙碧瞳,緊鎖他一舉一動。

“告訴我。”

蔚止言避無可避:“有些年頭了吧,”他費勁想了想,苦惱地說,“我不太記得清了,疑是。”

“那是多久。”沈欺置若罔聞,語氣毫無起伏。

心知無論如何也不能搪塞過去了,蔚止言隻好想起來了:“大概……一百來年?”

“也不算很久吧,其實裡面沒有那麼可怕……”

——咚。

蔚止言說話的聲音,幻陣裡海浪風雷的聲音,悉數遠去了。沈欺手心發麻,握緊蔚止言的手脫力垂下。

萬千世界像是失去了真切,扭轉成模糊的重影,天底下呼号而過的,盡是他劇烈的心跳聲。

一百來年。

仙人獄,逢魔谷為克制神仙所造之境。

早在它煉成之前,最後關頭遲遲未成,因此,逢魔谷秘密地投入神仙為祭。那段時日,沈欺忙于為逢魔谷剿殺魔界仇敵,孤身在外,對此還不知情。

等他回到逢魔谷,見到的是剛剛煉成的仙人獄,還有滿坑滿谷廢棄的神仙屍骸。

聽魔物們谑笑着說起,它們捉回來的,被推下仙人獄的神仙,往往到不了三五日,就會神識盡毀,仙脈破碎。

一個醫仙名為紀桓,在仙人獄裡度過了十日,被拖出仙人獄時,淪為了一具活屍。

紀桓僥幸掙得一口氣,前腳才回到逢魔谷的沈欺,喝止了旁邊不肯善罷甘休的魔物,放走了紀桓。

仙人獄,那是無可描繪的煉獄之境。

一個這樣的地方。

紀桓撐到了第十日,當他看到的時候,已是仙根廢退,靈脈破損,心神崩潰。

一個身中奇毒,靈元受損的神仙,在仙人獄裡,待過了一百來年。

一百來年,是多少個十日。

“你是,”朦胧中,沈欺聽見自己問,“是怎麼走出來的。”

不等回音,末了,倏然喃喃:“……洗魄燈。”

“好聰明啊,疑是。”蔚止言收了銜雲,單手扣着沈欺腰身,另反握住沈欺那隻垂落的手,安撫般地捧過來到掌心處,輕聲道:“你們課業當中寫出來的解法,正是那樣了。”

他說的是萬象課的那門研習課業,仙人獄這道題,研習小組裡由沈欺最初想到,運用洗魄燈的靈力,也許可以破開仙人獄。

如何走出的仙人獄,種種那些細節,在此之前,蔚止言從未向誰透露過。沈欺閑時問過他,也隻是問他,仙人獄,他會是不會解。蔚止言聽了,有說有笑地問沈欺道,他看起來,莫非像是能解仙人獄的樣子嗎。

是随後過了幾天,蔚止言撞見沈欺和宋既白、方堇色等人通過雲瀾令傳訊,瞥到了他們的課業進展。

仙人獄一題,沈欺他們最終解出的答案,寫着“勤加修行,法力至臻,守心之堅,協以洗魄燈破之;若功不能逮,借洗魄燈之光熔煉寶器,而後設法摧之。”又附言一句,“此法待驗證,僅以為參照。”

因為說到底,這個解法可不可行,就衆人所知,六界之中無一人試過,無一人可以驗證是非對錯。

原來是有的。

是有那麼一個人,親身經曆過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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