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铛剛坐下,從裂開的那處,又飛出一個紅色的人影兒。國君輕咳兩聲,尴尬笑道:“呃……這魔君也是精力充沛啊,朕的二弟向來醉心武藝,魔君就常來陪着切磋練武,二人不亦樂乎。”
鈴铛面露驚異,看了看遠處的宮殿,又看了看國君。
國君道:“小公子不必擔心,這宮裡壞了什麼東西,魔君都會悉數賠償的。”
一直到宴席結束,無人再提二皇子。
快結束時,終于看到了樂師,确是笛音動人,不過鈴铛打量他許久,确認,不是要找的人。
夜裡,柳長羿的房門被叩響,門外的公公道:“柳仙人,國君說兩位若是要見二皇子,此刻便是最佳時機。”
鈴铛衣服都脫了一半了,聞言又立刻穿上。柳長羿正要說些什麼,瞧着小鳥歡喜的樣子,又生生把話吞了回去。他将自己的外裳披在鈴铛身上,“外面涼,多穿些。”
領路的公公一直低着頭,看不出表情,柳長羿盯着他顫抖的步子,不動聲色地擡手,将鈴铛護在懷裡。
鈴铛被柳長羿摟得難受,想掙開,卻突然聽到一陣細微的哭泣聲。
公公停下步子,“二位,到了。”旁邊小聲抽泣的宮女看到有人過來,連忙擦幹眼淚,照常行禮,推開門。
鈴铛停住了步子,柳長羿也站在原地,“你哭什麼?”
“啊奴婢,奴婢病了,這才哭了。”言罷,又道,“二位快些進去吧,别因為奴婢耽誤了事。”
鈴铛生病的時候也會哭。他買不起藥,也不知道要到哪裡去買,之前的一百年裡,就算生病了,也很難安安穩穩地睡一個好覺,他一個人守在将軍墓外,連個跟他換班的人都沒有。他垂下頭,在身上翻找片刻,拿出了柳長羿給他的錢袋子,遞給她。
宮女道:“這如何使得……”
鈴铛見她不伸出手來,直接幫她把錢袋子系在了腰間,憐惜地幫她擦去眼角的淚珠,略有些粗糙的掌心摩挲着她細嫩的臉頰,看着她通紅的眼睛,自己的眼睛,也被淚水浸濕。
柳長羿大步走過去,将兩人分開,“拿着吧,去看病。”言罷,拉着鈴铛進門。
鈴铛這麼一搞,明天就能傳出“他看上了二皇子的宮女”這樣的謠言,柳長羿憤懑,可看着鈴铛略有些泛紅的眼角,就不忍苛責。他揉了揉鈴铛的臉,比起鈴铛的動作,他更為粗魯,卻又努力收着力氣,怕弄疼了他。
鈴铛扯了扯柳長羿的衣角,轉動的眼珠裡充斥着不安。柳長羿攬住他的肩,像往常那樣勾起唇角,輕聲道:“我沒有生氣,确實有一點不高興,不過也沒有什麼大礙,你牽住我的手,我就不生氣了。”
柳長羿松開他的肩膀,把手伸到他面前,鈴铛聽話地抓住,柳長羿果真如所說的那般,喜笑顔開,不再生氣。
“啊——”在裡面伺候的宮女突然跑了出來,不知是看見了什麼吓人的東西,連杯子都打了,她倉皇逃出,邊跑邊道,“救命啊!救命啊!殿下、殿下……他……”
柳長羿搶先一步進去,踩了滿腳的污髒,血水混着茶水還在不停地往外流,椅子上坐着的人已然沒了氣息,卻死死地攥着那把刀。
“去找國君。”柳長羿看了一眼旁邊抽泣的公公,淡漠道。
“是,是……是。”公公在原地轉了一圈,看了半天才找到出去的門。
鈴铛還沒進去就聞到了一陣濃烈的血腥味,站定在門口,不敢進去。
“國君到——”亂成一團的宮人們突然鎮定下來,無論剛才哭得有多麼傷心,此刻都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一絲一毫的聲音也不敢發出。
國君從轎子上跳下來,對着柳長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他強忍着哭腔,懇求道:“朕……我知道這很難,但柳仙人一定是有辦法的,對嗎?”
柳長羿不答話,國君再施一禮,“不如,請鈴铛公子進去看一眼吧。”
突然被叫到的鈴铛還在迷茫中,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突然到有些不自然,像是刻意安排好的一樣,他一時不知道國君到底想要做什麼。但既然叫到他了,那就進去看一眼吧。他這樣想着,擡腳就要進去,可手還沒碰到簾子,就被柳長羿攔下了。
柳長羿道:“我倒是不明白了,國君是想我救活二皇子,還是盡力就好?”
“自然是盡力救活他!”國君急切道。
柳長羿打量着他,并不言語。
國君一咬牙,不顧周圍人的驚慌,突然低下頭,匍匐在柳長羿腳邊,“請柳仙人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要隐瞞柳仙人的意思,隻要柳仙人肯救一救我這個混蛋的弟弟,便是要我赴湯蹈火,我也絕無二話。”
柳長羿冷笑道:“若我要妖界的城池呢?”
國君一怔,道:“柳仙人對阿钰的救命之恩,是家事。”
“你可以用起死回生丹。”柳長羿提醒道。
“起死回生丹,是柳仙人給妖界的,我當然更希望用在國之棟梁身上,怎可浪費在一個想要尋死的人身上。”他再次匍匐于地,“他不想活下去了,可我還想再救一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