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計三日的曆練因孫遠等人的喪命緊急告停,季驚鴻找到葉茜,将剩下一衆人平安召回了問心宗。
他掩蓋了枯骨美人的事,隻編了個妖獸傷人的借口,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麻煩。葉茜雖膽大細心,但禁不住比他小了一百多歲,很輕易就被糊弄了過去。
自古以來“曆練”便注定要見血,隻是這回他們運氣不好,搭進去了幾條人命。孫遠等人平日人緣也不是太好,衆人驚訝哀歎了一陣,最後也沒掀起什麼軒然大波。
那點微不足道的感歎很快湮滅在了即将成為問心宗正式弟子的喜悅裡。
更深露重,蒼明山被浸在如水月光下,像匍匐沉睡的巨獸。遠處,長風裹挾着瀑布飛湍直下,林濤上的霧凇綿延萬裡。
那裡沉睡着他親手埋葬的七把劍。
“無雙,烏兄,快點啦,我和梅梓都等好久了!”
何皎黑發飛揚,腳踩冰裂,就這麼一招手,還真有些潇潇飒飒的味道。
梅梓在一旁溫聲道:“鄭公子可是在看什麼?”
“哎呀不就一座山,有什麼好看的,你喜歡這兒回頭我再陪你來!”
季驚鴻聞言,摩挲了一下藏在袖間的黑玫瑰,大步轉身跟了上去。
何皎說得對,是沒什麼好看的。
……
回問心宗後,季驚鴻第一時間便按着黑玫瑰找線索。他本想悄悄行動,奈何某人就像在他身上下了個定位咒,不管他往哪兒去都要摻一腳,使得效率大大降低。
烏霜落上回被雲松雪落下了心理陰影,壓根不敢讓他一個人待太久。
去識海裡滾過一遭,季驚鴻已然将過去的那些事摸了個大概,但不知為什麼,他仍不想将枯骨美人的事告訴烏霜落,無奈隻能沖天塹峰捎了個信,拜托花滿堂幫自己查查。
幾日過後,花滿堂沒等來,反倒等來了另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那是冬日裡難得的晴日,暖光射穿薄雲,又被窗棱割碎,落在木桌上形成倒影。梅梓最近正在學習一個讓植物生長的法術,将多餘的一些花送了過來。
彼時季驚鴻宅在屋内,燒了爐火,正一邊擺弄一邊思索怎樣将花插得好看些。聽到有人敲門,他以為是何皎,随口應了一聲,連頭都沒擡。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在看到新換宗門服的女子時,面露驚訝。
“羅姑娘?”季驚鴻将桌上的零碎移到一邊,“你怎麼來了?”
“看慣了你穿紅色,這麼一換還有些不适應。”他側身替人拉開椅子,又擡頭笑道,“不過這身衣服挺襯你的,快進來。”
“進去就不必了。”羅姗道,“無雙兄,我是來找你告别的。”
季驚鴻一愣:“啊?”
“我已拜流風長老為師,今夜便要搬去問心峰。”
“這是好事啊!”季驚鴻喜道,“流風長老修的是風,人也和善,你去他手底下,能學到的肯定比在這兒多,不過……”
“什麼?”
“沒事。”季驚鴻笑了笑,“就是有點驚訝,我原先還以為你會去天塹峰。”
問心宗三内峰,除卻隻接貴客的無涯峰,剩下兩座山峰峰主的屬性早已不是秘密。花滿堂坐鎮天塹峰,主修風,季驚鴻坐鎮問心峰,主修火。
羅姗雖說是風火雙屬性,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修習風更為得心應手,倘若去了天塹峰,運氣好或許能碰上峰主親自指導。今年她大選第一的名頭這麼響,再不濟也能跟師尊去國色軒混個眼熟。
季驚鴻越想越遺憾:“可惜,你屬性風還這麼優秀,去天塹峰絕對能見着花滿堂,選問心峰屬實浪費了。”
不知為何,提到“見着花滿堂”這幾個字,羅姗臉上立刻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很難形容,非要說的話,像是極力抑制的激動下帶點猶豫。
真是稀奇,有朝一日他竟會用“激動”這種詞來形容羅姗。
“那——”羅姗頓了頓,面色如以往般冷靜矜持,“去問心峰,也能有機會見到季朗嗎?”
“你要見……他?”季驚鴻嘴巴一秃噜,“我”字險些脫口而出,“反正短時間内肯定不行。”
短時間内他還要留在外峰追未來的峰主夫人。
“嗯,我也就是随口問問。”羅姗笑了笑,“也不知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無雙兄,祝你早日追得所愛。”
“我一定大膽追。”季驚鴻也笑了,“這段時間多謝你了,羅姑娘。”
“道謝就免了,事成後記得請我吃喜糖。”羅姗目光劃過屋内燃着的爐火,停了一下,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後會有期。”
“嗯,後會有期。”
屋外寒風刺骨,季驚鴻掩上門,視線聚焦于爐内噼啪輕響的燃火。
他當然知道羅姗在奇怪什麼,他一個修習火的人,自然不需要這玩意兒來取暖,火是給烏霜落點的。那人最近總喜歡往他屋裡跑,進來從不敲門,幾乎把這兒當成了自己房間。
季驚鴻也縱着他,畢竟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就喜歡與烏霜落形影不離。蒼明山一行他機緣沒得到,膽子倒大了不少,徹底想開了,過去那些羞赫躲閃矜持全喂了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