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道輕響,像空竹擊林,将襲面拳風化為波漾漣漪,揉進了吐息裡。聞七驚愕睜眼,卻見一把骨扇立在前端,執扇之手冷白肅曆,繃緊時根根分明。
再是一扇,暖風帶着春日花香驟然擊出,原還兇神惡煞的幾個護衛咚地摔在欄杆上,霎時間痛呼四起。
“你使的什麼妖法!”霍爺大驚失色,疾步後撤,“快來人!護我!”
“大人大人!大人息怒啊!”
雞飛狗跳下,與魂閣掌櫃總算姗姗來遲,一面賠笑一面擦冷汗,強撐着才沒倒下。
“擾您清淨是小人的錯,有什麼罰我都擔着,千萬别氣壞了身子。”
他一邊說一邊給濤哥使眼色,暗示他将人帶下去,誰料那厮有霍爺撐腰,早已飄得沒邊,不但沒接到暗示,還揚着下巴不滿:“掌櫃的莫不是老眼昏花?霍爺在這兒,您去讨好一個無名小卒做什麼?”
花滿堂敲着扇柄,輕笑了一下。
“蠢貨!”掌櫃一巴掌甩過去,對方措不及防,額頭磕在尖角,登時血流如注。
“去你的狗屁霍爺,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還真把自己當個角兒了!”掌櫃青筋暴起,“一把年紀,老牛吃嫩草吃上瘾,做白日夢不算還敢把主意打到少東家身上,我看你是不想在紫萍混了!”
“怎麼可能!”
濤哥失聲尖叫,面色駭然,活像見了鬼。
“你是花、花……”
被指到的人勾了勾唇:“嗯。”
“咚”一聲響,原還趾高氣揚的霍爺兩腿一軟,竟直愣愣跪了下去,方位正對着聞七。後者一愣,下意識往旁側一閃,躲到了花滿堂身後。
“是花小公子啊。”霍爺強撐着扯起一個笑,“我有眼不識泰山,都是自己人,自己人……”
他有些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視線瞥到聞七又趕緊道:“這小娃娃您喜歡就拿去,我那兒還有幾個白嫩男娃,不如……”
聞七陡然出聲:“不行!”
他面露煩躁,小小一個攔在花滿堂跟前,厲聲重複:“不行!”
霍爺怕花滿堂,但壓根沒将聞七放在眼裡,見狀登時變了臉色:“滾邊去,花小公子風流倜傥,你以為自己是第一個被看上的嗎?麻雀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做夢!”
聞七怔然,猛地轉頭,眸中流露出不可置信。
後者目光虛焦地盯着遠處,沒搭理他。明明昨夜還對他千般縱容萬般疼愛,短短幾個時辰卻變了個人,連牡丹香都淡了去。
像是在周身套了層看不見的防護罩。
聞七憋着一股氣,沉默地盯着他側臉。
半晌,花滿堂總算承受不住過分熾熱的目光,無奈垂眸:“不用。”
他嗓音無悲無喜:“我不想見到你。”
“是是是,我這就走,這就走。”霍爺忙不疊地點頭,領着一衆人浩浩蕩蕩往樓下去,一把年紀竟能跑得如此之快,誰看不誇句“寶刀不老”。
掌櫃總算松下一口氣,還沒說話,對方又道:“你也走。”
即将脫口的話哽在喉間,掌櫃“诶”了一聲,黯然退場。
做完這些,他總算能聽清識海中雜亂的通靈音。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無非是季驚鴻憂心他久久不歸前來問詢。但很顯然,這位天之驕子與他相識不久,并不熟悉他的靈海,方才吼的那句險些将他炸得魂歸大地。
聞七繞到前面攔住他的去路,含糊說了什麼,花滿堂沒聽清,掐斷通靈重新問了一遍,對方又不肯答了。
他懶得多問,帶人出了與魂閣:“你自由了。”
說罷便準備離開,誰料方才踏出一步,衣角陡然一緊,回頭正對上雙靈靈的眼眸。
聞七将唇抿成一條直線,頭擡得高高的,乍一望去有些可憐。
花滿堂蹲下身,和他保持平行:“我要走了。”
“我跟着你。”
“我要去的地方很遠,好幾年都不會回來。”
“我跟着你。”
“那裡的人都會法術,你什麼都沒學過,去了會很累。”花滿堂頓了一下,“不如留在這兒,我給你安排個去處,保你順利過完一輩子。”
聞七依然道:“我跟着你。”
“你把我帶出來……”他指尖愈發用力,“不能不要我。”
那張好看的臉耷拉下來,顯得可憐又委屈。花滿堂有些恍惚地想,若是就這麼把他丢下,算不算抛棄小孩?
見對方遲遲沒有反應,聞七的心髒一寸寸涼了下來,聲音也低得聽不清。
“我隻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