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政官:“不可能!”
話語在心頭亂顫之際出口,剛說出口,執政官就意識到了不妥,但這出戲已經唱到了現在,也不容得他退場。
作為領主、作為執政,他從來不會後悔,但是現在,他卻産生了一點後悔,後悔固執己見,後悔将天馬召至,如今将自己架到了前不能進、後不能退的境地。
執政官用法槌指向靜立場中的艾忒爾,“确鑿證據,居民公投,都指證他是殺死大祭司的兇手。”
天馬輕踱,身周雲霧間雷聲陣陣,被指證之人映在它的眼底。
艾忒爾望着這曆史上記載、卻在後世無人見過的神聖異獸,袖間法杖滑落張掌心,捏在手中,指尖微光瑩瑩。
同時,也把異獸的外形姿态刻在眼底。
就算是對方死了,他也可以用收集到的資料作研究。
雲霧飄散之間,天馬複飛,落在艾忒爾的跟前,它站得離艾忒爾很近,一雙如鐘如鈴的巨目望着艾忒爾,它的鬃毛伴随着飄逸的雲霧而飛舞,絲絲縷縷,與艾忒爾散落在腦後的長發纏繞在一起、将觸未觸。
如日如月的雙目倒映着眼前之人,它的深思與天國雲海相牽連,一動一念都環繞着神靈的意志,帶着那高居天國的神明的影子。
靜、靜、靜。
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午日的灼熱溫度好像也刻意避開這片地方,天馬身周彌漫着雲霧,一人一馬在雲霧之間隐隐約約地靜立着,在那一瞬間,雲霧也好像變成了河流,河中涼水安然流淌。
天馬的身形微動,它更加靠近艾忒爾。
艾忒爾指尖白光陣陣,與魔法如影随形的流風将鬥篷吹得獵獵作響。
執政官手心大汗淋漓,掌内法槌脫手墜下。
“咚。”
法槌落地,激起一池波瀾。
天馬向前踏步,低下高傲的頭顱,珠玉一般玲珑剔透的銀角擦過艾忒爾的臉頰,勾起烏黑長發,用柔軟的項部輕蹭艾忒爾的左頰。
雷電鐘鼓一樣的聲音帶上了一點情感色彩,不像異獸,倒像真人。
“你并非有罪之人。”
天馬之目可以勘破一切虛妄,頭上銀角觸惡即死,當下,它用雙目去看,用獨角去觸,卻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看見、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靈魂的顔色反照在天馬心中,不是平常的灰色,也不是大惡的黑色,甚至不像天馬曾經裁斷過的、善的純白。
反而是透明的、屬于無色的亮。
柔軟的溫熱透過皮毛源源不斷地轉移到艾忒爾的臉上,他突然愣了愣,鬥篷内的烈風忽然消匿,指腹上的魔法光芒轉瞬即逝。
面對着突然出現的不設防的直接,艾忒爾的腦袋開始放空,動作遲滞地擡起手,猶豫地環抱住天馬的脖子。
“額……謝謝?”
終于,雷米諾呼出一口氣,在他放松眨眼的瞬間,豆大的汗水順着眼皮滴落。
“——不。”
一聲不服氣的低語,有人打斷了這涼水一般的明靜,緊接着是人仰馬翻的動靜。
審判台上的天秤被掀翻,放置其上的兩口箱子滾落台階,同時,内裡裝着的、代表有罪和無罪的紅藍圓球灑落滿地,重物擊穿那如瀑布般下落的卷軸。
執政官倒坐在椅上,雷米諾曾經遞來的一沓十二個人的資料散布四周,頭發因為剛才的動作而披散,如老獅落拓。
他正想利用大祭司一案,以他人的鮮血加強領主的威嚴,加強領主的權威,隻不過現在,那點領主名譽與城邦美名都随着天馬的垂首而蕩然無存。
就在此時,艾忒爾松開雙臂。
同時,天馬退離,它頭上獨角銀光熠熠,夾雜閃電晃晃,裹在雲霧裡,時隐時見。
突然,閃電飛馳,直擊而出,奪命雷霆落到執政官的頭頂。
天馬卧在艾忒爾的身側,接受身側之人用右手為它順毛,巨目中日月交替,“請我前來,是為斷罪。”
“如今,惡罪已斷。”
——CASEⅠ:獨角的嘶鳴.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