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退入血霧之中,按照腦海中的印象規劃着前進的路線,希望能找到怪花降臨的地方,那道一團漆黑的深淵。
卡納斯神情依舊,“這算哪門子的還了人情,況且我現在還沒有想死的打算呢。”
他不在乎艾忒爾的冷淡,一擡腳就輕松愉快地跟了上去。
血色的濃霧彌漫,讓人看不清腳下的路,越往那道誕生了怪物的深淵前進,空氣中的霧氣就更加嚴重,殷色的血混入細細密密的雨水裡一同落下。
艾忒爾手掌向前攤開,凝聚了一團光輝魔法在手心裡,瑩瑩的白光照亮暗色的深夜,綿綿不絕地釋放光明元素,淨化掉他身周如霧如雨的血。
卡納斯撞了進來,他混入光輝魔法籠罩的結界内,笑着攏住了艾忒爾的肩膀,“你不介意吧?我現在可是什麼髒東西都沒有碰。”
他指了指結界外的血霧,“如果我被這東西淋到了,你肯定又要浪費時間去召喚水流術了。”
艾忒爾沒有掙開卡納斯的手臂,他輕哼一聲,将光輝魔法籠罩的地方擴大了一些,警告着說:“不要打擾我。”
卡納斯嘀嘀咕咕地,“我好像也沒有打擾過你吧?”
“咔。”
鞋底踩斷了木材,發出一聲鈍響。
艾忒爾舉起了手掌,加大了法力輸入的數量,霎時間,白光大作,将濃厚的血霧瞬間驅除。
隻見斷裂的兩塊木闆中間,存在着純粹的黑暗,隻要有人站在深淵的邊上,就能感受到世界的絕望與怨毒,染上來自地獄的七宗罪,堕落成為蚩蚩蠢蠢的行屍走肉,即使是天使也不曾例外。
血霧隻被驅逐了一瞬,轉眼間,更加濃烈的黑色就噴湧而出,吞噬掉孤立的光明魔法。
卡納斯側目,靜靜地看着艾忒爾,連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見什麼樣的結果。
黑色的陰影貪婪地侵占着世間的一切,清潤的魔法白光堪堪籠罩住二人。
嗤嗤的笑聲從深淵中傳出,一隻白骨森森的血手扒住了地表,它的身軀即将從地獄的大門中蚹爬而上。
“嚓。”
一隻腳狠踩在了骨手之上,輾軋着,白色的魔法光暈照亮俯視者淡漠的藏色雙瞳,他又将那截骨手踢翻。
“回地獄去吧,渣滓。”
艾忒爾眼底還殘留着冷漠的神色,他轉而去望卡納斯,他的聲音依舊厲然,又強行讓自己的冰冷軟化幾分,“你知道解決它的辦法嗎。”
他指着的是地下的深淵,作為地獄大門的兩塊木闆上的黑色曼陀羅同時被他的鞋底碾碎。
卡納斯聽不見耳畔的聲音,隻看見對方仍舊透徹的雙眼,烏色的長發以及光潔細膩的臉,皮膚上沒有任何黑色侵染的痕迹;地獄的怨毒,七宗罪行,怪化的異變全都沒有在艾忒爾身上出現。
“怦、怦。”
他隻能聽見在自己人類軀殼中,心髒跳動的聲音。
“卡納斯。”
“卡納斯!”
“什麼,什麼!”卡納斯突然從自己的世界中驚醒,他壓下心底那股不由他控制的古怪苗頭,“你剛剛在說什麼?”
艾忒爾重複了一遍,“你知道解決它的辦法嗎。”
“當然,”卡納斯說,“多隆監獄城根本不是在大陸的盡頭,不會有地獄深淵存在,如果深淵出現了,隻能說明一件事。”
他繼續說:“這座城邦有人和魔鬼達成了交易,而祭司的信仰又不夠堅定,不足以構建陸地與地獄的屏障,以至于生造出了這條深淵。”
艾忒爾發現了卡納斯話中的關鍵,“現在隻需要重新構建屏障,對嗎。”
他沒有得到卡納斯的否定,當下作出了決定,甚至跨出行動的第一步,“我明白了,現在就去多隆城的祭司殿。”
“等等!”卡納斯攥住了艾忒爾的手腕,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惡魔,像是魔鬼,蠱惑着,想要對方展現出陰暗的一面。
“沒必要那麼做,混亂正可以幫助你離開多隆監獄城,你甚至可以在典獄長辦公室裡找到足夠多的金銀珠寶,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艾忒爾目光灼灼地盯着對方,半響,他皺了眉,“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反手握住卡納斯的手臂,拉近二人的距離,好讓他可以看清對方藏在湛藍眼睛中的真實想法——委屈的、孤獨的、像是一個在黑暗中獨自踯躅前行的旅人。
艾忒爾說:“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沒必要強迫自己說出違心的話。”
末了,他松開了手,退回到安全的距離以外,“我現在去祭司殿,你……”
艾忒爾咽下了後面的話,轉身大步離去。
“怦怦。”
卡納斯瞪大雙眼,他的鼻尖聞到了屬于冰雪的寒冽味道,他能聽見自己胸腔中的心髒跳動地更加迅速,但是他沒有去想其中蘊含的意味,
他心中最隐秘的秘密被戳中了,但奇異地沒有惱怒,反而是有一股甜意在心底蕩開,卡納斯莞爾。
“好吧,這也瞞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