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卡納斯被水流裡裡外外沖了個幹淨,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暖意盎然的溫風呼嘯而至,将他濕透了的身體烘幹,帶走了最後一點水汽。
被多加關注的是他的左臂和左掌,水流不斷反複地沖洗着,直到他的皮膚都被洗的稍微發紅,才從魔法的浮光中解脫。
卡納斯能聽見艾忒爾藏在圍巾間松開的一口氣。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身上挂滿了怪花葉刀的血涎和觸手的粘液……很顯然,現在,它們都消失不見了。
好吧,原來如此。
就在卡納斯想明白了他被水流劈頭蓋臉澆下的原因後,他又聽見了艾忒爾藏在圍巾裡的聲音。
悶悶的、很輕,仿佛是旁人的錯覺。
“辛苦你了,抱歉。”
再等卡納斯側耳去聽的時候,圍巾下已經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好像是什麼都沒有說過一樣,艾忒爾解開了紅色的圍巾,走到疲軟的花梗面前,用圍巾包住釘死腳蹼的刀柄,左右輕輕攪動了一下。
他說:“它是殺不死的,我之前試過殺了它,但是隻要再過一段時間,它就會複活。”
第一次他嘗試殺死它,它生出了兩顆眼睛;而第二次,是智慧;第三次則是章魚的觸手。
卡納斯抿唇掩去笑意,走過來解釋道,“這是來自地獄的怪物,生命源自于黑暗的泥土,隻要它與地獄的聯系沒有被斬斷,就不會被殺死。”
但他的臉上是真切的疑惑,“隻是我不明白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裡既不是大陸的盡頭,也沒有深淵的縫隙。”
他想要伸出手去觸摸怪花的花瓣,試圖以此找到解決自身疑惑的線索,但卡納斯的手剛剛伸出了一半,手掌上被溫水洗的稍稍發紅的皮膚就映入眼簾。
他想到了什麼,生生把伸出的手收攏了回來。
艾忒爾瞥見了卡納斯的動作,蹙起的眉頭稍松,主動拍上卡納斯的小臂,“離開這裡吧,可以去它出現的地方看看有沒有線索。”
“它出現的地方?”
閃電貫通天地,細而密的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着,深黑的夜色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有所消減,空地上沒什麼人,隻有殘留的碎肉與彌漫的血霧昭示着曾經發生了什麼。
如刀鋒尖銳的屋頂直指天穹,插在男子的心髒處,他死去已久,甚至于垂落的四肢已經出現了僵直。
此刻,有人從濃厚的血霧中跌出來,正好摔在卡納斯和艾忒爾的面前,他下意識地擡頭,但是一擡頭就看見兩人的臉,虬結的肌肉一跳一跳。
他用手指指着卡納斯,無比顫抖,“是你……是你!是你殺死了我們的老大。”
雷聲轟隆,紫白色的電光燦燦,被卡納斯銀白的長發徹底吸收,他湛藍的瞳孔似乎點着幽幽的火光,緩慢地捕抓着面前的景象。
他望向了被尖銳屋頂貫穿心髒的男子屍體。
卡納斯緩緩蹲在大漢的身前,用手抵着自己的下颚,眼底閃過一點消遣,唇角上勾,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沒錯,他就是我殺的,所以……”
他扯住了大漢的衣領,用額頭抵住額頭,俊美的五官在大漢的眼裡扭曲,“你想要為你老大複仇嗎?”
“嘭!”
大漢拼命往後倒去,拉開與卡納斯之間的距離,結果錯估了卡納斯的力道,砰然跌在了地上,汗水密布,他尖叫着,連滾帶爬地滾進了血霧之中。
寂靜,靜得像是要化作無形的白紗,籠罩着卡納斯的背影,凝結在他的銀發上。
半響,才能聽見他嘶啞的聲音。
“你聽見了嗎,那個人是我殺的,難道你就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艾忒爾不置可否,他同樣把視線落在屋頂的男子屍體上。
殺人的動機早就具備,而在剛才,也證明了卡納斯擁有着殺人的能力,而艾忒爾确實覺得男子的死過于巧合。
但是。
艾忒爾說:“既然你都心懷死志了,就不會殺死幫助你解脫的人。”
卡納斯猛然起身,沉悶的空氣一哄而散,唇角虛假的笑容完全消失,他眼中混雜的情緒驟時消失,隻剩下一片坦然。
“你猜到了。”
“其中的道理再簡單不過,”艾忒爾點頭,“你沒有躲觸手卷起的刀片,不是你躲不開,而你是故意的;”
他伸出自己的左臂,指在怪花襲擊卡納斯時同樣的位置上,“除此之外,那朵花襲擊你所用的力道絕對比那個男人攻擊你用的力道大,而你可以擋得住那朵花的攻擊,毫發無傷,就證明了一點。”
艾忒爾的手指點上卡納斯的左肩,那個被法杖捅刺而入的地方,果不其然沒有感受到濕潤的鮮血,“你是故意讓自己受傷的,而這個傷口、或者是下一次攻擊雖然可以緻你于死地,但是——”
他雙指成劍,輕割開卡納斯左肩處新換上的衣服,果然,那上面不見包紮的布帶,不見淋漓的傷口,也不見棕色的結痂,隻是一片光滑如初的皮膚。
“這并不會真正傷害到你。”
卡納斯憨直地笑着,仿佛聽不出潛藏在艾忒爾語氣中的情緒,“沒辦法,誰叫你打斷了他,也算是救了我,就算我想要死,也不得不領你的情,而我又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必須要還了你一個人情之後才去死。”
艾忒爾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後退半步。
“當你剛剛已經還我這個人情,就算你執意尋死,也不要死在我的面前。”